第72章 離居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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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豐自接手開始伺候梁幫辦便時刻注意這西郊的動向,他雖然是來自漁村,之前的生活多是單純的體力勞動,並不與人勾心鬥角。
冷離讓他做赫連軒的侍從也是看重他的淳樸和老實,但是在這京城中的人,在朝廷中的爭鬥遠遠不是一個忠心耿耿能夠抵擋。
譬如這梁幫辦,看起來不過是個年逾古稀的老頭,因了腿上而整日躺在床上哼哼,於乾豐目前要做的就是伺候他養傷。梁幫辦在京中做了多年的幫辦,認識他的人非常多,都說他安排事情穩妥,辦事得力,每日幾乎都有來找他商議辦事的人,這其中有的確實是平頭百姓,而有的乾豐假裝不知道,隻是憑著一張憨厚的臉孔做事,將自己真當做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下人一般,隻是用耳朵和眼角的餘光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隻見一個中年男人嘴上雖然和梁幫辦聊得家中老人的額壽宴之事,手下卻是一直在反複做著一些手勢,他們以為於乾豐看不明白,其實他心中一肚子數。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手勢是什麽意思,但是乾豐知道這中年男人必定不是為了商量壽宴而來,當然,這個梁幫辦也不是個單純的幫辦。
忽然門口進來一個人,於乾豐抬頭一看,正是對麵的屠戶趙壯,他便是那一日冷霜玲跟蹤到青樓發現有問題的人,於乾豐頓時警覺起來,他來幹什麽?
趙壯進屋看見於乾豐正洗菜準備幫梁幫辦準備午飯,熱情地直接扔過來一條豬肉:“給洗了燒菜,讓梁幫辦補補。”
於乾豐憨厚一笑:“好的。”便接過去一齊清洗。
而趙壯則走到了梁幫辦的床前關切問道:“梁幫辦,今日這腿可好點了?”
梁幫辦唉聲歎氣:“人老了,不中用了,不容易好哇。”
趙壯回頭瞪了於乾豐一眼:“瞧你們家小姐,這性子,老人家的傷多難治愈。”
於乾豐當然知道梁幫辦這傷是有蹊蹺的,但是眼下他有任務在身,隻能露出不好意思的羞愧神情,任趙壯埋怨一通。
這幫外族人的警惕心十分高,自從那日被冷鋒冷霜玲鬧過以後,為了避嫌還特地讓冷府派個下人過來看著梁幫辦,明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再將議事地點改到青樓中,不巧卻又被冷霜玲撞破了。現下裏他們隻當於乾豐是個普通人,並不知道這一臉老實的“下人”將他們的手勢全部牢牢記在了心裏。
而冷離看過於乾豐比劃的手勢後卻說:“這應該是沒什麽重要意義的,他們隻是相互問好的手勢,這是啞巴經常在做的手勢,他們居然也能學了來用,可見這幫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確實,若是普通人,誰能學這手語呢。
“你得想辦法找出他們的幕後人,領頭人估計就是趙壯,他既然時不時來找梁幫辦,估計也是有事找他商議的,你一定要注意觀察。”冷離囑咐道。
於乾豐點頭答應了,趁著夜色又偷偷潛回了西郊。
不日便是冷霜玲組織的琴藝會了,才過了正午,便開始三三兩兩有人來到冷府了。
冷霜玲將地點安排在偏院,此處已經被收拾的整整齊齊,外屋都是給小姐們坐的,而內屋便是慕白先生的徒弟。
冷霜玲早先就遠遠見了那抹白色身影隨著冷鋒進入了內室,冷鋒進去片刻後隨即出來小心叮囑冷霜玲:“卿儒先生不便露麵,你讓眾位千金們不要進內室。”
冷霜玲其實心中也好奇的不得了,那遠遠的驚鴻一瞥她都能看到那男人的俊美側臉,美好的如同謫仙,現在卻說不讓他們會麵,真是讓自己心中如羽毛拂過一般輕輕地癢。
原本她不知道自己所為何事的時候,還心中腹誹,隻是現在這件事情的調查結果關乎延國的命運,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冷離亦在內室等候,之前當她發現冷鋒帶進府的“慕白先生的徒弟”居然是卿儒的時候驚訝了。
“你不是在東海麽?”冷離訝異,赫連軒明明說了卿儒在東海幫他們探聽那西山人所交易的匈奴人究竟是誰的。
卿儒卻是牽著嘴角露出堪比女子一般傾國傾城的笑容:“我已經讓人在東海幫我探著,我猜到這京中的事情怕是還要我搭把手,你們走了不過三日我便跟著過來了。”
冷離每當麵對卿儒的時候總有種不自在的感覺,這卿儒的眸子看的人深沉,似乎能將人心看透。而他更是來去無蹤,出現時讓人匪夷所思,消失的時候更是了無蹤跡。
“那如此還真是要多謝你了。”冷離離了他一些,直覺想與他保持距離,但是還是忍不住好奇,“你果真是慕白先生的徒弟?”
“那是自然。”卿儒閑閑笑道,“你若不信,我可為你撫一曲。”
“不必。”冷離可不想再與他扯太多關係,自己的目的不在此,其餘的是非並不想多惹,“那便麻煩你了,呆會要做的不漏痕跡才好。”
“請燕王妃放心。”卿儒依然是如沐春風的笑容,而冷離卻漏了一拍心跳,她慌忙轉過頭假裝去看牆上的字畫來掩飾自己的心慌。
忽然門口傳來柳芊芊清脆地笑聲,她邊走邊和雲璿說道:“嫂嫂今日這帶的可是離居琴?”
雲璿依然是恬淡笑容:“正是‘離居’。”
“我猜猜是堂哥送你的吧。”柳芊芊又一陣輕笑,“堂哥真是疼你,這麽稀罕的離居琴居然都能弄來。”
離居琴由紫檀木製成,而且是前朝流傳下來的,原是前朝的末代皇帝崇熙帝的女兒嘉陽公主所屬。
當年,崇熙帝原本是同輩皇子中最無用的,但是前朝對於嫡庶之分非常嚴明,崇熙帝是皇後所出又是長子,自然是順理成章做了皇帝,他本不是這塊料,整日沉溺在玩樂中不問朝政,文武百官大多拍馬屁報喜不報憂。
許是看出了這個皇朝已經快要敗落,各地地方官員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而此時,從邊境衝進來的外族更是虎視眈眈想要趁機瓜分了這岌岌可危的皇朝國土。
邊境城的守城將領赫連興帶領軍隊英勇作戰,驅逐了西邊的外族,又調遣了軍隊去東方支援,屢戰屢勝,赫連興一時間風頭無倆。待驅逐了外來危險,這皇朝卻是已經在內部的螻蟻蛀空下快要轟然倒塌了。
赫連興不忿將士們舍了身家性命保來的國土被這樣的君王揮霍,領著邊疆軍隊一路揮斥,直奔京城。而對這國家失望的不僅僅是赫連興,各地的守城紛紛大開城門讓他穿城而過,竟然是如無人之境直入了皇宮,崇熙帝早已經嚇的瑟縮在自己的寢宮,見赫連興來到,忙不迭地宣召主動退了位,讓褚興名正言順地做了皇帝。
赫連興改號本初,稱太和帝。自此延國在他的領導下日益強盛,終成現在這樣堅不可摧的盛世。
而他的皇後,便是前朝的嘉陽公主。這離居琴在戰亂中遺失,傳說是被神秘人士收留,曆經了百多年的流離後終於是重現人世,竟是由赫連塵贈與了自己傾心所愛的雲璿。
冷離聽得雲璿的離居琴是赫連塵贈與,手掌握拳,指甲狠狠刺入手心。
她對雲璿如今已經沒有了嫉妒,隻是那恨意卻是由赫連塵身上而蔓延,怎麽都不會消散。
這離居琴還是她冒死從北境的一家琴行所竊,當年赫連塵說是要用作籠絡人心,她還以為是要送給哪家王公大臣,卻沒想到自己冒死偷來的離居琴居然是給了她上一世的妹妹——雲璿。
雲璿乖巧溫柔,她卻陰險毒辣,可是她哪裏原本就是這樣的呢?
她在雲府雖然不被人注意,卻是有母親疼愛的,隻是母親過世後便不再有人關心,而赫連塵趁虛而入贏了她的信任,她出生入死,一次次完成他所授的任務,隻換來他滿意的笑容。她的一次次傷痛,也不過得來的是他的薄幸。
她的手段狠曆不過是為他所擺布,他曾經用假裝的深情束縛了自己那麽久,最後卻以挖心之痛讓她一命歸西。
“燕王妃,燕王妃?”卿儒的輕聲呼喚終於讓冷離回過神來,他指了指外室道,“那白茶可以讓人取來了。”
冷離定了定神,走出了內室,一眾女兒家帶著期待又好奇的表情已經入座,人人的麵前都有一張琴,而雲璿那一張琴冷離非常熟悉,正是自己打敗了一隊護衛偷來的離居。
離居給了赫連塵後他十分欣喜,卻沒有顧上查看她的傷勢。她的胳膊在搏鬥中被那琴行所雇的高手劃傷,她顧不得傷勢不眠不休趕回京城交給他這離居琴,雖然沒得他的安慰,但是見著赫連塵欣喜的麵容,當時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隻是時過境遷,若還能再來一次,她決計不會再這麽傻,緊緊憑他巧舌如簧就乖乖上當。
她沉穩地走到雲璿身旁輕啟朱唇:“好琴。”對上了雲璿那如鹿一般濕潤又溫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