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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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可有收到北境王的奏折?”皇帝坐在紫宸殿的書房中沉思了片刻,而後問謝公公道。

    謝公公略想了下,點頭回道:“王爺一直都有遞折子上來。”

    “誰問你那些沒用又無聊的請安折子了,”皇帝嗤笑一聲,“鎮西軍一案後,他可有上什麽折子來說明此事?”

    謝公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是今兒個一早到了個折子……”他快步行到一處堆滿奏折的桌子前,翻找出一本藍色鑲銀邊的奏本來。

    “東台令丁遙大人說是隨顧公子到的時候一起到的,由北境世子敖烈親筆寫的陳情書。”

    皇帝皺眉,示意謝公公將奏本拿給他。

    奏折的字數並不多,皇帝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了,看到最後,他頓了頓,又倒回去重頭再看了一遍。

    “嗬,這敖烈。”皇帝冷笑著將奏本丟在桌上,“說是陳情,裏頭情真意切倒是字字懇切,但說到底還是為了將自己從鎮西軍一案中幹幹淨淨的摘除出去。”

    謝公公抬眼望了望皇帝,沒有應聲。

    “敖烈絕對不是無辜幹淨的,雖是還沒有證據,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此子野心之大,嘖。”皇帝輕敲著桌麵,眉宇皺的更緊,“現下唯一不明朗也不能確認的便是,北境王。”

    他站起身行到一副巨大無比的碧玄疆域圖前,抬頭看向最北處的北境。

    “北境王敖麒……”他喃喃自語道,“也是一別多年了啊……”

    謝公公聞言心中一動,似是想起了什麽,卻依然保持原先的姿勢安靜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

    ……

    “小姐!你可得了信了?”

    駝峰山中,棋君氣喘籲籲的從外頭跑進院子,隔的老遠就叫喊起來。

    正聚精會神扯著榕樹垂下的根須,努力想去探一簇綠葉子的紅羽,被棋君的叫聲驚得腳下一滑,差點直接臉朝下栽在地上,她驚恐的前後搖晃了好幾下,才險險站住腳跟。

    “呼,還好還好,”紅羽驚魂未定的撫了撫胸口,又忙著前前後後檢查著身上的衣服,嘴裏絮絮叨叨的嘟囔著,“可別髒了可別髒了……要是蹭髒了可就又要被石嬸教育了……”

    她在自顧自的說話間,棋君終於衝到了她前頭,呼哧帶喘的遞給她一張信紙,稚嫩的小臉跑的粉嘟嘟的,惹得紅羽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

    “這什麽啊?瞧你跑的,就不能慢些麽。”她接過信紙,笑著看向一臉興奮的棋君,“讓我猜猜,是有什麽好吃的要被送來了,還是有什麽新鮮沒見過的玩意兒?”

    棋君用力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略平息下來開口道:“都不是啦!您快看信!看了就知道了!”

    紅羽聞言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眼棋君,忽的將那信紙重新塞回棋君的懷裏,聲調也變冷了,“拿回去,我不看。”說罷轉身便朝屋子裏走去。

    “小姐!”棋君先是一愣,而後跺跺腳小跑著跟了上去,不死心的繼續道:“您看看啊,您看看嘛,保證是件能叫小姐高興的事兒呢!”

    紅羽剛邁進屋門的身子定住了,跟在後頭的棋君見她停下也跟著停下,不解的看著她。

    她轉過身,麵無表情的望了一眼棋君,眼神中半點期待也沒有,有的隻是平靜和冰冷。

    “啪。”棋君整個人一抖,小姐就這樣把門給關上了……自己被小姐關在門外了……小姐不許自己進屋了……

    棋君越想越委屈,又氣又難過,畢竟還是個孩子,哇的一聲就哭出了聲。

    恰好洗了衣服回來的石嬸,聽到棋君這樣的大哭聲,還以為是紅羽出了什麽事,嚇得丟了木盆飛快的跑了過來,“怎麽了怎麽了?”她抱著棋君上上下下的打量,“是哪裏受傷了嗎?小姐呢?”

    “小姐,小姐,”棋君抽抽噎噎的抹著眼淚水道:“小姐她把我關在了門外邊……”

    石嬸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小姐人最好性子不過了,為何會無故將你關在門外?”

    棋君舉起懷裏揣著的信紙,繼續哭道:“我想給小姐看這個,結果小姐看都沒看就生氣了。”

    “這是……?”石嬸接過信紙展開一看,頓時臉色一變,“主子三日後到駝峰山?!”

    棋君點點頭委屈道,“石叔讓我過來告訴小姐這個好消息,沒想到小姐看都沒看就不高興了。”

    “這死老頭!”石嬸聽了頓時怒道,“就知道他個大老粗什麽都不懂!”

    “是棋君的錯嗎?”棋君有些懵懂的抬頭,她自小在駝峰山中,無憂無慮毫無心機的長大,根本搞不清這其中的彎彎繞。

    石嬸摸摸棋君的小腦袋,“不是我們棋君的錯,也不是小姐的錯。”她想了想道:“這樣,你去嬸子家裏尋些好吃的吃食來,讓嬸子同小姐說說,等你回來,保證小姐就理你了,可好?”

    棋君半信半疑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石嬸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輕輕敲了敲房門,“小姐。”

    屋內一點回應都沒有。

    紅羽靜靜的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她知道那封信裏寫的是什麽,她也知道,是敖烈要來了。

    她現在思緒很亂,悲傷喜悅痛苦糾結全部交織在一起。

    敖烈就是個魔,是她苦苦掙紮著想戒掉,卻無論如何都戒不掉的癮。

    靜默了片刻,門外的石嬸又繼續開口道:“石嬸知道小姐心裏的苦,但是啊小姐,”猶豫再三,她還是斟酌著開口,“您是主子最後的軟肋了,若是再沒有了您,他怕是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無心之人呐。”

    “嗬,就算我還在,他也已經是一個無心之人了不是麽。”門吱呀一聲從裏打開,紅羽一身如火的紅衣靜靜站在門內,一陣山間清風吹過,帶起她的衣擺和發帶輕輕擺動。

    “還是石嬸你覺得,他對我已經算是夠客氣的了?”她語調平靜,無喜無悲,甚至連眼神也不知穿透石嬸在看向何處。

    石嬸心頭一窒,她不知這時候該說些什麽才是最好,但她覺得無論說什麽,都無法安撫眼前這個女子一顆早已經千瘡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