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相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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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寧情身上不但有內服的藥丸,竟還有可以外用的金創藥,也不知道她給自己吃下的是什麽藥丸,他很快就有了力氣,也不再似之前那般昏昏沉沉總是頭重腳輕的感覺。

    而後也不知許寧情從哪裏尋來了幹淨的布條,又提了幹淨的水來,把布條浸濕了讓他自己把身上的血汙擦拭幹淨,而後給他塗上了金創藥。

    “大功告成!這下幹淨了不是!”許寧情一邊小心翼翼的幫顧池穿上一套幹淨的新衣服,一邊絮絮叨叨的念著,“看出你是個貴族少爺了,這衣服雖然隻是麻布的,但總比你那身髒兮兮的好吧。”

    顧池有些無奈,這些天下來,他已經大致弄清楚了許寧情性格,“......我又沒嫌棄這衣服,你自己在那裏想東想西的亂猜,給自己加什麽戲啊。”

    “別裝了,”許寧情不屑的翻了個白眼,“我見過的貴族公子哥兒都是這樣,就算嘴上說著不嫌棄,但是他們嬌貴的皮膚早已經出賣了他們,沒一會兒的工夫就是說這裏癢,那裏硌的。”

    顧池聳聳肩,決定不同她爭論這個,顧府的衣食住行本就恪守著樸素來的,再加上他自小邊常年在外行軍,什麽樣惡劣的環境沒有遭遇過,區區一件麻布衣而已,其實已經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想了想,他還是開口道,“麻布透氣,多謝你,費心了。”

    許寧情手下動作一頓,俏臉驀地染上緋紅,別別扭扭的回道,“沒什麽啦,反正我們這是交易嘛,隻有照顧好你才能完成交易啊。”

    顧池微笑著點頭,“說起交易,你還沒有同我說過你想要什麽。”

    “其實吧,”許寧情神神秘秘的小聲道,“我自己也還沒想好想要什麽呢哈哈哈哈哈!”

    見顧池眼中露出不解,她毫不在意的揮手,“我也就是順手救你,哪裏會想這麽多嘛,反正總會想到的,到時候你可不許賴賬啊。”

    顧池鄭重的點頭,“無論什麽,隻要不是有損公正之事,我都可以答應你。”

    “那麽就這麽說定啦。”許寧情笑嘻嘻的伸出小指頭同他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

    ......

    又是半月過去,在趕往驛站的路上,顧池的傷勢已經好了個六七分,連他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

    “這有什麽,”許寧情不以為然道,“若是用了我爹親手煉製的藥,你好的更快,說不行現在裏裏外外都基本上大好了呢。”

    “一路上我見你似是從未到過這些地方,你家在哪裏?”顧池好奇的開口,他已經想問了很久,隻是一直沒有機會。

    許寧情聞言心下咯噔了一下,神隱穀弟子都是有名錄在冊的,除了出行曆練的和正式出師的神隱穀弟子,別人都不能在外頭提起神隱穀,這是規矩。

    她猶豫再三,還是咽下了原本打算告訴顧池的話。

    “我家啊......”許寧情清了清嗓子,斜斜看了一眼顧池,“想知道?”

    顧池點頭,“想知道。”

    “就不告訴你!哈哈哈哈哈!”許寧情大笑著加鞭,一溜煙就跑到了前頭去,她在馬上轉過身衝顧池做了個鬼臉,“我本來就是偷跑出來的,若是被知道了可就會被我爹抓回去的。”

    顧池搖頭不讚同,“你這般偷跑出來,家中豈不是更擔心。”

    許寧情不語,顧池見她似是心虛了,忙再接再厲道,“那不若這樣,我們到驛站傳信後,我便先送你回家可好?”

    “你其實就是想套出我家在哪兒吧?”許寧情歪頭眯著眼看他,忽然笑了,“好啊,就許你送我回家,顧池你可知道,在我們家,若是我帶一個男子回家,意味著什麽嗎?”

    顧池一愣,“我是送你回家。”

    “那不也是我引路你才知道的麽,”許寧情揮揮手,頗有興趣的看著他,“我突然想到自己想要什麽了。”

    顧池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他聽見自己訥訥的問,“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你。”清風揚起許寧情的衣擺,她逆著光騎在馬上笑盈盈的看著他,“救命之恩無以回報,公子不如就以身相許吧。”

    ......

    ......

    衛國公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看著麵前的白七安,慢慢的,長長的歎了口氣。

    “確實是我負她良多。”

    白七安冷笑一聲,“也許對碧玄而言,你是鎮守四方震懾內外的英雄,於君於民都可以說一句問心無愧,但是對於許寧情,一句‘負她良多’就足夠了麽?”

    衛國公點頭,“是不夠,遠遠不夠的。我當日在穀外徘徊了很久,但不知道怎麽開口同她說。我該怎麽說呢,說我隻是想阻止公主自盡而已,並沒有對她動心麽?我該告訴她,我是這樣的卑劣,心中竟然同時放了兩個人,甚至對公主的喜歡已經超過了她麽?”

    四下一片靜謐,威名赫赫的衛國公慢慢的滑坐在地,“我搶了兄弟喜歡的女子,背棄了自己承諾過的女子,你說的沒錯,我顧池,於君於民都可以說是問心無愧,唯有他和她。”

    白七安沒有說話,衛國公卻低低的笑了,“許寧情,許寧情,是我對不住你了,下輩子......不,若是能有下輩子,你可萬萬不要進那破廟救我了。”

    他話音剛落,便猛地抬手舉劍捅進了自己的心口!

    衛國公四肢癱軟的靠在樹上,眼神之中卻滿是執拗,他輕輕的對白七安道,“都是我的錯......阿弋......阿弋她......你......”

    白七安沒有回答,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

    衛國公慘然一笑,嘴角湧出大片的鮮血,他轉開眼神望向虎都的方向,阿弋啊......

    終於,衛國公不甘的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隻是眼神依然直直的望著遠方,似悲傷,似不舍,更似遺憾。

    不知什麽時候,原本將月亮遮住的雲朵散開了去,靜靜的灑在已經死去的衛國公身上,照的一地瑩白,白七安挪動了步子,走到他麵前,忽的抬手將他的眼睛合上。

    “將人帶回虎都去吧,小心些,莫讓人看到了。”白七安平靜的開口,隱於暗處的尋酒恭敬的應下,轉瞬便帶著衛國公離開了。

    他將有些顫抖的手藏回寬大的袖口下,忽然想起了那日顧子弋盛滿了細碎陽光的笑眼。

    “不是就好,不然我可是要來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