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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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著原本皇帝的意思,衛國公多年來忠心耿耿,戰功赫赫,完全夠資格以國禮下葬,卻被顧子弋拒絕了。
如今顧府嫡係隻餘顧子弋一人,按說以往這種情況,皇帝早已經下旨從旁係之中挑選最優秀的子弟,過繼到嫡係一支之下,以承繼香火。但不知為何此次麵對衛國公府的這種情況,皇帝的旨意卻遲遲未下達。
千裏之外的顧家莊自得了虎都來的消息之後,俱是一驚,幾個年紀大些的旁係長老更是搖晃著站不穩身子,要不是身旁的人眼疾手快將他們扶坐下,定是要直接跌倒在地上的。
良久之後,其中一個長老輕聲開口道。
“如今看這情形,雖然陛下的旨意還未下來,但我們也該早做準備起來了罷。”
其他幾個長老也都是點點頭,心中五味陳雜,是說不盡的酸楚之意,這麽些年下來,顧家嫡係雖同旁係基本沒什麽過密的交集,但始終都是以顧家嫡係的姿態一直牢牢將顧家莊護在身後的。
如今顧子墨和衛國公相繼身隕,衛國公府轉瞬間凋零的隻剩顧子弋,這樣的情形任誰看了都是歎息。
“應該的。”大長老沉默了許久之後睜開眼睛慢慢道,他已經很老很老了,甚至連眉毛都已經變得雪白稀疏。他手中握著柄不知是什麽材質的拐杖,拐杖彎彎曲曲毫無形狀和規律可言,但卻在頂端深深篆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顧”字。
顯然大長老是這裏做主的人,他話一出口,眾長老便準備起身去列名單,挑選最合適的人選了。
“也要問過他們的父母,不要強迫。”大長老又補充了一句,然後點點拐杖,示意身邊服侍的人將他扶起來,緩慢的離開議事堂。
大長老實在是很老了,但是大事卻仍是離不開他來做決定,所以族裏便在議事堂後為他重新修了個住處,這樣好過來回奔波,老人家的身子吃不消。
他進了屋子,徑直便走向床榻,現在他一天之中大半數時間都是在沉睡中度過,即使如此,他每每醒過來卻還是覺得疲乏。
大長老知道自己的時日其實也不是很多了,不過好在他也已經活了足夠的年頭,也見過了太多的人和事,繼任自己位置的人也已經物色好了,因此倒也沒什麽憾事。
侍者輕手輕腳的幫大長老褪下外衫,除去鞋襪,然後小心翼翼的將他扶到床上躺好,掖好被子,才恭敬的關門出去了。
大長老還未閉上眼睡去,而是睜著眼睛盯著床頂,眼珠快速轉動著,根本不像一個年老的人該有的清明和敏捷。
他的床頂之上繪製了一副複雜而完整的八卦圖,一眼望過去密密麻麻簡直錯綜複雜,生澀難懂。而大長老卻是駕輕就熟的飛速推演著什麽,不多時他的額角便淌下了汗珠,可他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唇瓣蠕動著,連手指也一並用上了。
時間過得極快又極慢,對於外頭的人而言好像不過半刻鍾不到的時間,大長老卻覺得度過了很久很久,突然,他原本不斷轉動著的眼珠停頓在了一點上,他終於推演出了他想知道的結果——
“哇——”就在他的呼吸頓住的下一刻,一大口鮮血便從口中噴湧而出!濺得床榻四處都是斑駁的血點,甚至還有不少飛濺到了頂上的八卦圖上。
屋外的侍者聽到動靜立馬推門進來,見到這樣的情景登時大驚,“大長老!”
侍者飛撲到床邊,扶起仍在狂咳不已的大長老,前前後後的拍打他的前胸後背,替他順氣,驚慌不已,“這是出了什麽事?!”
而大長老根本無法同他說話,他的身體因為在推演之中,心神震蕩的緣故,遭到了猛烈的反噬,因此才會吐血不止。
侍者連忙高聲喊人來幫忙,不一會兒議事堂其餘的長老們也都趕了回來。
焦急的眾人均是麵麵相覷,不知究竟在他們出門之後發生了什麽,才惹得大長老成了這般模樣。
問那侍者,侍者也是茫茫然一頭霧水。
顧家莊本就不大,大長老病倒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
每個人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這裏所有的人,無論年長的老人或是幼小的孩童,都是被大長老看著長大的,大長老總是笑眯眯坐在議事堂門前曬太陽,慈祥又溫柔的注視著莊子裏所有的人,根本無法想象沒有大長老的一天。
小些的孩子們雖然不明白大人們說的是什麽意思,但卻懵懵懂懂的明白,那個白胡子的大長老爺爺生病了,還病的很重,這讓一向調皮的孩子都難得的安靜下來,搬了小板凳坐在議事堂前,跟著父母一同等著裏頭的消息。
好在大長老一個多時辰之後便醒轉過來了,一旁的郎中和侍者都很是驚喜,“您可算醒了!可把大家嚇壞了,整個莊子的人都在外頭等著呢,我先去告訴他們一聲!”
大長老虛弱的點點頭,聽見外頭的歡呼聲,他也跟著挽出了一個笑意,但很快,這笑意便又被擔憂所取代。
他對轉回屋來的侍者輕聲道,“讓長老們進來,我......有話同他們講。”
“這......”侍者和郎中對看了一眼,郎中斟酌著開口,“您現下這狀況,不若過些日子,好些了再......”
大長老搖頭,語氣輕卻異常堅決,“現在!”
侍者無奈,隻得出了屋去,請幾位長老進來。
幾人進了屋,眼神先落在闔著眼養神的大長老身上,又落在一旁的郎中身上,眼神之中都是詢問的意思。
郎中示意幾人看向床頂濺了血的八卦圖,幾人頓時明白了大長老突發急症的緣故。
“過繼一事......”大長老低聲道,他依然閉著眼睛,麵上一片慘白之色,顯得更是蒼老了幾分,“不必去做了。”
幾個長老聽了此話都是一怔,有性子急的已經問出了口,“可是您推演出了什麽?”
床榻上的大長老抿緊了毫無血色的嘴唇,點點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