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南直隸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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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情急轉而下,前一天還以為無事的孫璘,此刻被內緝事廠帶入了詔獄,他雖是文官出生,但是卻沒有楊繼盛那麽硬骨頭,隻是看了詔獄裏的一些刑具之後,所有的事情都招了。

    而另一邊,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錢冬菲,此刻卻怯生生的跟在陳瑀的身後,她從來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命運。

    如果說大明朝有一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官場明星的話,那恐怕就是眼前這俊俏且帶有點成熟男人魅力的陳瑀陳廷玉了。

    兩榜狀元,庶吉士出生,從翰林院修撰一個編修英宗實錄的翰林官,逐漸到巡查浙江禦史,到現如今的禮部左侍郎,這根本不可能企及的高度,他不過也就用了五年,這升官的速度簡直趕上坐火箭了!

    要知道,楊廷和可在編修的崗位足足熬了八九年,才等到朱厚照這一個機會。

    可是奇怪的是,他為何裝扮成乞丐接近我?難不成早早的便中意了我?錢冬菲望著陳瑀的背影陷入了遐想。

    是了,一定是這樣的,不然他沒有借口無緣無故的接近我,哼,肯定是早就知曉些我錢家的遭遇,然後故意為之,就是想讓本姑娘對其傾心,說不得現在就等著本姑娘那句“以身相許呢!”

    有時候女人聯想起事情來,當真的很可怕。

    陳瑀哪裏知道錢冬菲現在的心思。

    現在的他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內緝事廠南直隸衙門裏,而這一刻,南直隸那些官員才意識到形態的不妙,一些官員早已經開始寫秘本送往京師楊廷和處。

    隻是有內緝事廠的人在,這些秘本剛出了南京城,便連人帶信全部攔截下去。

    詔獄內的進展很順利,當陳瑀看著一串串長長的官員名字的時候,他一顆心徹底寒了下來。

    毛玉看完奏本,也是滿臉擔憂,思量了許久才道:“大人,這涉及到太多的人了,如果全部奏上去,怕不好收拾,而且楊大人和您的關係本就不怎麽樣,恐怕日後會有報複啊。”

    “做官的不就應該為民做主?若是你們都不做這事,那天下何來公道之言,到底官為民做的什麽主?”陳瑀還沒有開口,他身後的錢冬菲倒是先語氣不善的開口了。

    陳瑀這才想起這丫頭也在,她回過頭,見她怒氣衝衝的樣子,不免笑道:“你站著幹嘛?坐下說。”

    毛玉老臉一陣尷尬,本以為這丫頭不過是陳瑀的婢女之類的,不過看這說話的態勢不像啊?

    “嫂夫人有所不知,這大明的官場不是您說的那麽簡單的,全國各地,哪有一個官是清白的,在這個體製下,我們能做的,也隻有盡力而為,不可能十全十美的。”

    從毛玉說話的藝術上就可以看出,這是個老油條,而且深諳官場的規則,他說的和陳瑀想的不謀而合。

    陳瑀見錢冬菲想要反駁,臉上布滿了紅暈,看來是被毛玉那一句嫂夫人氣到了,想來也是,一個清白的姑娘,被人這麽說,有誰會不氣?

    但是陳瑀決定要這倔強的丫頭更氣一點,他笑道:“毛兄就別和這婦道人家一般見識了。”

    “你……陳廷玉,你無恥!”果然,錢冬菲雙頰鼓的像隻青蛙一般。

    “不許胡鬧,我和毛大人談正事呢,快去沏茶去!”陳瑀洋裝憤怒,他說完,沈飛便強製帶她下去了。

    有些官場上的事還是不要讓這丫頭聽到為妙,這裏麵涉及到太多的肮髒的事,所以一旦是涉及官場的一些事,他幾乎不會和黃婉、李梓棋等人說。

    他們的思想都還單純,不應該被這風氣所汙染,對於錢冬菲也是一樣,他也不想讓他們看到官場的黑暗一麵。

    等她走後,陳瑀才鄭重起來,他對毛玉道:“參!南直隸這些人全都要參!本官知道這裏許多人都不大會有大事,但是從這件事上,倒是可以先和楊廷和緩緩關係。”

    “您打算放他們一碼?”毛玉疑惑的道,“可是楊大人不一定會領情。”

    “會不會領情是他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陳瑀想了想,指關節不時的叩著案幾,過了一會才道:“但是我們的人,這次絕不允許有一個活著!”

    “明白了!”毛玉眼中不可察覺的露出一抹佩服,這小子殺伐果斷,對實勢判斷的也非常精準,別以為他這麽做是狠辣,他不過是想給一部分人敲一下警鍾罷了,一石二鳥,好計謀!

    “哦,毛大人,南京織造這個事你就別管了,讓鎮守太監去參奏吧。”陳瑀道。

    毛玉回過頭,看了一眼陳瑀,然後點了點頭,“好。”

    出了內緝事廠大門,毛玉望著漫天雪花,竟然發起了呆,陳廷玉啊陳廷玉,本來你以這個年紀做到禮部左侍郎的位置,滿朝文武服你的沒有幾個,甚至本官心中也有一點疙瘩,但是現在本官明白了!

    臘月二十,眼看著快要到年關,南直隸卻發生了一件十分重要的案子,所有的案卷文宗都送到了都察院、刑部、大理寺。

    鎮守太監李時參奏南京織造劉寧乞支領長蘆鹽三萬二千引以販賣私商牟取暴利,南京轉運副使錢鳳躍以賬本為據,後為寧現,寧以流民為餌,暗殺錢副使全家一十八條命,僅一女生還。

    而其中幫襯者有南京知府孫璘、同知於茂、僉事趙繼宗、參議茹鑾,皆不顧祖宗社稷法度,以權謀私,枉費國法。

    南直隸這邊經過楊廷和的一次清洗,現在這邊還是陳瑀的人很少了,當然,如果說難聽點,就這幾個了。

    這次陳瑀也是忍痛,全部將這群人收拾了。

    南直隸這邊本就是楊廷和的人,可別忘了,那老匹夫在南京做過幾年的禮部侍郎。

    所以南直隸這邊陳瑀也很難能安插人進來,好不容易安插了一些,清洗的清洗,倒戈的倒戈。

    其實這也不能怪這些人,當楊廷和清洗的時候,他當時確實沒有保,也沒有給過一點點回擊,不免會讓一些人認為陳瑀怕了楊廷和。

    其實不然,陳瑀不過是在等機會罷了,而毛玉就是那個機會。

    要知道,明年是正德六年,察舉之期明年正月就要開始!

    當文書送到三法司之後,京師也是加急派人禦史過來調查。

    其實也毋需什麽調查,起初李時的奏本送來之後,三法司還很疑惑,可是當後麵內緝事廠來人之後,三法司就知道,這次參奏的這些人怕是徹底完了。

    當三法司將文本送到內閣之後,楊廷和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後便讓三法司按章程辦事了。

    當三法司的人走後,楊廷和伐累的靠在了太師椅上,連續快兩個月不成休息了,年過五十的他確實也有些伐累了。

    “陳廷玉,你真的是要和老夫過不去麽?”楊廷和自言自語,望著滿案幾的奏折,臉色陰晴不定。

    這些積壓的正德五年的折子,他必須要在年關前將其批注完成,沒日沒夜的操勞,確實也是累的夠嗆。

    他想了一會,臉色逐漸堅定起來,拿起案幾上的筆墨,便寫了一行小字,對一旁翰林官道:“將這個央人送到北鎮撫司,親自交給錢寧。”

    陳廷玉啊陳廷玉,不是老夫想要加害於你,隻是你樹敵真的太多了。

    那張紙條上也沒寫什麽,隻是寫了幾個字“陳瑀尚生。”

    楊廷和又一次閉了雙目,想起不久前和錢寧交待過的一句話“據說折家是行武世家,有些後人還生還,陳瑀好像要坐私船回錢塘。”

    具體的意思他沒有和錢寧明說,隻是淡淡的說了這幾個信息,當錦衣衛傳來陳瑀落水的消息之後,他終究覺得有點不對勁,果然,那小子真的命夠硬!

    想不到這小子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思鬧出一些幺蛾子。

    今年年關,李東陽本打算回湖廣長沙府的,可是舟車太過勞頓,加上來回顛簸,他的身子骨實在是受不了,又加上明年可能就要致士,所以便沒有回去。

    不多時,他也來到了內閣,見楊廷和伐累的樣子,便道:“介夫,是時候找一些人來幫你了,事情不是一個人就能做好的。不然我大明也不會將內閣設一個首輔一到二個次輔了。”

    楊廷和見不知何時李東陽來了,急忙站起迎接道:“老師,快……快坐。”

    “怎麽?看你心思很重?”李東陽笑道,“是不是為了陳瑀那小子的事?想不到臨近年關,他竟然能在南直隸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出來!”

    “老師,我覺得這隻是陳廷玉報複的開端,明年察舉之年才是他真正開始的時候!”楊廷和道,“怎麽也想不到他隱藏的那麽深,十三道禦史竟然是他的人!連錦衣衛都沒有查出來。”

    “當初就和你說,不要輕易動手,也不要輕視那小子,老夫當年就深感體會,他政治嗅覺和覺悟都很高,而且心思極為細膩。”李東陽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和他終究也沒有什麽大的過節,隻是政治理念不同罷了,何不試著和解?”

    “嗬嗬,老師您也知道,他為了所謂的政治理念,可以不顧一切,甚至使用一些肮髒卑鄙的手段,他以為的為大明好,卻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大明經不住那樣的折騰,如果任由他來,我擔憂幾位老師辛苦治理下來的中興會毀在他的手上。”楊廷和歎道:“我們做臣子的,也不過是想在曆史上留下幾筆。”

    李東陽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這之後的事老夫也管不動了,沒那麽多精力了,爾萬事小心點。”

    他說罷,便慢悠悠的出了內閣,望了一眼楊廷和,搖了搖頭,背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