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同盟讓中州變了許多，又何況是我？”父母踏上西渡船隻時的決毅麵孔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銀月晃著手中的酒杯，聲調沉悶：“吉爾加拉德王和伊西爾德都走了，歐瑞費爾王也離開了。西海岸從冷清變得熱鬧，森林從調零變得繁茂。再不改變，怕跟不上中土的腳步。”

    “聽說公主分擔了阿瓦瑞所有的貿易理外交事務，蓋爾特王子隻需要負責內政即可？”得到銀月點頭肯定後，智者語氣欽佩又的說：“以公主現在情況，早晚能追上中土的腳步。也別忘了精靈族還有兩個王者，必要時刻向他們發起求助，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銀月感覺喝進嘴裏的酒盡是苦涊。

    接手政務之後，她和兄長才知道治理國家有多艱難。而現在的中州，整個精靈族也隻有一個得到各種族公認的偉大王者。偏偏那位王者即不喜歡關心本國之外的事務，更不喜歡見到自己。而統轄這種事，銀月和兄長蓋爾特早已達成共識——求助於他者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要讓留存於中土的阿瓦瑞真正屹立，求助於精靈王者是捷徑，依靠自己的摸索也是一種辦法。在船王要兼顧林頓王國和造船事業的同時發起求助，不是精靈作為；在瑟蘭迪爾王刻意疏離他國事務的情況下發起求助，無論是從情感還是理性方麵，銀月都不想做。

    不乞不憐，不媚不嬌是銀月想在瑟蘭迪爾眼中唯一保守的尊嚴，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她認為自己連遙望祝福對方的希望都不再有。

    “父親與母親西渡後，您給了兄長不少幫助，籮林親王夫妻也常施以緩手。”對智者報以一個微笑，銀月心懷感激的說：“越是了解國務，越明白作為一個領袖要麵對多少問題。即然選擇了留下，一味依靠他者終不是長久之計，也不好再因自己的事給大家添亂。這條路，靠自己走下去才是最好的辦法。您認為呢？”

    我認為你現在的模樣，更具中州精靈公主該有的品格。

    埃爾隆德並沒把這句話說出來，而是再次舉杯表達了認同之意。

    高貴的血統會使生靈擁有“不乞不憐”的品質，可是，在索倫勢力未完全消失殆盡的中州，在背負了阿瓦瑞精靈生存責任的情況下，不乞不憐也要為政務讓步。三紀元139年，林穀傳來了布理安為埃爾隆德誕下雙生子埃爾拉丹和埃洛希爾的消息。收到消息的第二天，瑟蘭迪爾見到要送給林穀的禮品後，便下達了阿瓦瑞珍珠數量購入額減半的指令。

    這首指令的下達，瑟蘭迪爾醞釀了三十年。從109年埃爾隆德成婚至今，他見到不少光澤平常的阿瓦瑞珍珠。

    不知是埃德蒙勤儉節約的特性使然，還是林頓王國帖勒瑞族因西渡事務繁忙，造成出產的珍珠數量銳利，瑟蘭迪爾不想細究。他隻知道，越來越多出自阿瓦瑞手中的珍珠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中。本該用來裝飾宮殿外牆的它們被用於近身物品，瑟蘭迪爾忍了。可送去林穀恭祝雙生子誕生的禮品也用它們裝飾，瑟蘭迪爾不想再忍。

    作為埃爾隆德婚事的主力促成者，尚未謀麵的雙生子僅憑出世的消息，便讓瑟蘭迪爾有了做長輩的感覺。對於遠在林穀，首次被自己視為後代的雙生子，瑟蘭迪爾不僅決定要舉辦一場隆重的讚禮，感謝伊露及維拉對智者的賜予，更親自查看將要送去林穀的賀禮。發現供孩子把玩的彩蛋表麵綴著的珍珠隻有三色光暈，瑟蘭迪爾直接將托盤上的彩蛋盡數掃到了地上。

    想到自己尚未成年時，從未接觸過七色光暈之外的珍珠，本就心情不好的瑟蘭迪爾更覺焦躁。

    “把上麵的珍珠換成帖勒瑞出品。”考慮到埃德蒙一慣的作風，瑟蘭迪爾認為光是這道指令難以解決根本問題。於是，他冷冷的瞄了一眼低下頭去的埃德蒙，下達以讓銀月不得不主動前來謁見的指令。他說：“從現在起，每年購入阿瓦瑞珍珠的數量減半。”

    再深厚的交情，也阻止不了埃德蒙執行精靈王命令的固執。當這條指令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傳回阿瓦瑞，再傳到正在剛鐸王城進行貿易的銀月耳中時，銀月瞬間不知自己該高興還難過。

    高興是因為阿瓦瑞不能少了林地一半的貿易額，即便兄長蓋爾特不在信函中提醒，銀月也需要為著貿易的原故謁見一次精靈王——整個中州都知道，失去了精靈王的貿易事小，開罪了精靈王事大。因著同為精靈，瑟蘭迪爾王又愈加不願意見外客的習慣，阿瓦瑞從未因著貿易的原故謁見精靈王。而林地用貿易額減半的行徑表示不滿的現在，無論出於禮儀還是常理，都該當麵向精靈王解釋一二。

    而難過原因除了貿易本身，還有強撐著的尊嚴即將消逝。即便是在趕往林地王國的途中，銀月仍在思考主動謁拜會換來精靈王怎樣的看待。

    他會像“最後同盟”時期一樣，見到我便露出不耐的神態嗎？他會像上次分別時一樣，為了盡早結束會麵，隨意給個答複便急步離開嗎？又或者，他會像埃爾隆德一樣，將自己為王百餘年來的心得細細分享？

    腦海中不斷湧出的假設，讓銀月在忐忑不安中騎馬進入了林地王國。三天後，滿身風塵的她裹著灰黑披風站在林地王宮入口處時，守在側門邊的官員仔細查看了她的徽章，才趕忙走過來行禮。

    銀月知道，現在的樣子與百餘年前的自己有很大的差別。

    林地所有精靈對銀月的認知，多半源於“最後同盟”時期。那時，不僅阿瓦瑞在諾多至高王吉爾加拉德的照撫下和平繁盛，自己也是瑟蘭迪爾王都認為要妥善款待的高貴公主。可無常的世事會帶走諾多至高王，也會讓失了依靠的阿瓦瑞精靈在中土迎來調零的命運。從精致尊貴的公主變成林地王宮門前沾灰惹塵的等待者，如此反差惹來了林地官員細細查看自己的微章，銀月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