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雲穀往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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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暮雲眼睛沒用了多久就好了。
我直到最後也沒想好,到底該把臉頰弄成什麽樣的模樣,才更加適合此時我倆如今的關係。
算了,順其自然吧!
於是,我任由暮雲表現的多麽不自然,依然自自然然地保持一副獨有的瘢痕受傷麵頰。
暮雲就表現得沒我這麽自然了,他似乎沒見到這麽醜人物。每每看到我的臉,眼神中就表現出驚訝或者害怕的神情;有一次不小心碰了我的疙瘩一下,哎呀一聲驚叫,連我端給他的藥石都喝起來不怎麽順溜了
不是,我說,你這家夥好歹得裝一裝吧,怎麽隔三差五的盯著我的臉蛋兒歎氣?
我這個樹妖,已經人醜身弱嗓子啞了,怎麽你還一次次的給我往傷口上撒鹽巴呢?
就算是內心再強大的醜八怪,絲毫不介意別人的目光,但是好歹我也是女子吧?
是女子,您老先生能不能給留點麵子?
那,我辛辛苦苦伺候你這麽多年,你怎麽還能嫌我醜呢?
算了,忍了吧,以後等他好了統一找他算賬。
畢竟我也不能被他看的突然說話不是?要是靠手心寫字,吵架實在太麻煩了。
不過,接下來的日子,我被看的實在忍無可忍。
於是,某日,我撕下了一截白色襯裙,當著他的麵把這塊白布掛在了臉上。
小樣,讓你看?讓你歎氣?我自己捂上好了吧?
後來忘了暮雲說了些什麽了,反正我賭氣搬去了後山,徹底住在了之前發現的那個山洞。
往後的時光平平,唯有看到暮雲的日漸康複感到歡欣鼓舞。
我終於把這個東方的小子救活了!
夜晚的雲穀靜悄悄的,伴著星月偶爾會傳來暮雲的琴音。
我也愛琴,我的本命功法——魔音令就是靠琴音施展的。
以前在福賜山時候,我時常和暮雲在一起撫琴,一唱一和,不用言語就能讀出彼此的心意,大有一種得遇知己之感。
如今在雲穀,我也想彈琴,就跟一個嗜酒的老漢眼饞別人喝酒一樣。但是為了防止彈奏起來把我本命功法魔音勾出露了破綻,我給自己下了死命令,絕不摸琴。
不摸琴,但是可以摸石頭,後來每每在後山聽到暮雲的琴聲,我便用樹枝敲打山石,竟然也能合得上拍子。
暮雲眼睛好了,我高興的不得了,但是遺憾的是以後沒法堂而皇之的在他手心上寫字了。
於是後來的交流方式變成了杏花箋兒——我在六重天的最愛。
以前的杏花箋都是迦尼指揮下麵的人幫我做的,沒成想有這麽一天我需要自己親力親為了。
材料都是雲飛從外界帶來的,但是杏花是雲穀自己產的。
粉白色的杏花箋兒浸上杏花的香氣,清氣瞬間氤氳,一如四季都在杏花園裏聽春雨。
暮雲喜歡杏花,也喜歡杏花箋兒。
看到我做成的杏花箋兒好用,非要學著製作,導致那段時光,雲穀的院子裏晾滿了這個東西。
日子慢悠悠的過,雖然沒有濃情蜜意,但是勝在溫馨順遂。
直到有一天,雲飛帶著兩個雲族仙人上來。
好巧不巧的是,這兩個雲族人,其中之一就是上次把我差點燉了的雲廣。
我的個乖乖,多虧我棋高一籌,早早地換了身份,脫下了那一身毛茸茸的兔子皮。
不過饒是這樣,仇人見麵人外眼紅,我惡狠狠的看了雲廣一眼,而雲廣卻是止不住的看了我兩眼,那神情表現的似乎看我麵熟又記不得在哪見過的樣子。
“看什麽看?嚇不死你?”我心裏暗自咒罵,麵上卻是淡定的很。
小樣兒,我這副模樣,就算我母後來了也不見得能認出我來,更何況你一個雲族的小仙。
和雲廣一起來的那位仙君彬彬有禮,又是作揖又是叩頭的,最後給暮雲匯報,說雲族派了雲攆恭賀族長傷愈回福賜山。
啥?回福賜山?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啊!
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心情瞬間跌入萬丈深淵。
暮雲要回去,我怎麽辦?
跟著他走,如果去了福賜山我到底是妙生還是啞仆呢?
再說了,我母後那麽多眼線,還不得立刻把我抓回六重天?
不跟著他走,我一個人住在這雲穀,豈不是光剩下寂寞清冷了?
自此分道揚鑣,回去找卡蘭?那我呆在這雲穀三十年為了什麽呢,難道不是為了喜歡雲族這小子?
那一日,除了對暮雲的離去說“不”之外,我實在想不出什麽別的說辭。
我知道這一日早晚是要來的,可是我沒想到它來的會是這麽的快,我還沒有打算好後續,好不好?
我舉著單薄的布帛,寫著“不行”倆字來抗議來自福賜山的命令。
暮雲看著我的布帛,眼睛裏麵忽然什麽閃了一下,但是轉瞬即逝。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舍不得打破這三十年來我倆共同維護的這份安寧。
更不知道,這三十年來,我於暮雲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我緊緊的盯著暮雲的眼睛,渴望能夠看到他的不舍,心裏不住的發出希望,快點拒絕,快點拒絕啊!
暮雲,我能聽懂你的琴音,你是喜歡這裏的對不對?
你明明喜歡這裏的生活,為什麽還要跟著回去?
可是,任由我心思百轉,這個熟悉的臉上卻是再也捕獲不到一絲的情緒。
我心裏吞咽了一口苦水,暮雲的心終究是已經走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屬於我了,還是他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
這難道就是兄長經常給我講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