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雲穀往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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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穀前院,氣氛莫名的凝重。
一邊是堅決要把暮雲“請”回福賜山的雲廣二人,一邊是我這個小小的樹妖,堅決不允許暮雲離開。
劍拔弩張之下,我暗自籌劃,心想要是實在不行我幹脆把暮雲這小子搶回我魔界算了,反正暮雲功力沒恢複,加上那幾個小雲仙也不是我的對手。
或許是暮雲看到了我越攥越緊的拳頭,也或許是有什麽事情要給我交代,反正那日的緊張氣息以暮雲還需要三兩天的時間收拾的說辭給緩解了。
後來我想想當日還是魯莽了,要是那日真把暮雲截走了,還真不知道是應該把暮雲帶到我的娘家六重天魔宮)還是我的“婆家”卡蘭的黑將軍府)。
不過這兩個地方都不那麽好帶的,我那母後權勢滔天,除了對我們兄妹幾個沒辦法,在外麵那可是出了名的手段了得;而要是帶回卡蘭府,不知道別人聽說將軍夫人搶了個小白臉兒得怎麽編排我們幾個。
看著眼前流穗和儀敏的小院,我心裏靈光一閃,怎麽沒有想到和流穗二人一樣避世隱居呢?要是帶著暮雲搶個山頭避世隱居的話哪會有日後這些爛七八糟事情?
雲飛帶著雲廣二人告辭,我也賭氣回了後山山洞倒頭大睡。
自打我搬到山洞居住,暮雲就很少踏入過後山地界了,我這個小小的“洞府”他更是從未來過。
不過那日黃昏時分,他卻破天荒的來到山洞門口,輕叩石板喊我下山喝一杯。
自打種上了杏花,雲穀就不再缺酒了。
主要是我一個人無聊就有點饞酒,當年又在杏花林跟著杏翁學了一手釀酒的好手藝,釀的杏花酒清冽幹爽,回味綿長。
皓月當空,雲穀小院的白雲暖玉桌上擺滿了酒壇子,我特別想把暮雲灌醉了就不用回去了。
可是暮雲的酒量我是見識過的,哪是那麽容易灌倒的?
暮雲喝一杯酒,說一通話。
“你要願意在雲穀,就留下,等有時間了我來看你”
什麽?讓我一個人留在雲穀?
那是不是我下半輩子就在這等死了?嗬嗬,那也不用我母後對我禁足了,這雲穀比我禁足在六重天還厲害!
那裏有吃有喝,還有伽環陪我聊天;這雲穀隻能是我對著虛空歎氣了!
我心情不好,懶得多說話。
暮雲,你哪知道我此時的女兒心思?
我不說話,暮雲也不說話。
整個雲穀,隻能聽見一口一口的吞咽酒水的聲音。
“你不願意我來看你?”
暮雲這理解能力,我簡直被氣笑了。
我氣得簡直想大口喊出來,我最不耐等待,你知道嗎?你要我在耗費大好青春隻為了你這個虛無縹緲的“看”,而且還是等你有時間了。
那小子,我想請問一下,要是你忙於政事,忙於練功,忙於娶妻生子,那我是不是就得在雲穀從青絲熬成白頭?
“不願等”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終於壓住了大喊一聲的衝動,隻用手指蘸酒寫在了暮雲麵前。
暮雲見我不同意,以為我嫌一個人留在雲穀寂寞,於是又自作聰明地說可以在別處幫我置辦一處住處。
小子,打發乞丐了您呢?
我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瞧不起誰呢?我自己沒錢置辦?我想住哪不能?
我堂堂一個魔界公主,把自己糟蹋成醜八怪,啞了三十年的嗓子,你一套宅院把我打發了?
“不”
寫完我扔了酒杯,提起酒壇子,咕咚咕咚一口悶下。
暮雲見我用壇子喝酒,也跟著用壇子喝酒。
於是我倆由碰杯變成了碰壇!
感情深,一口悶!
我這是在幹啥呢?是在這跟大老爺們拜把子混交情嗎?
我越喝越氣,越氣越喝;越喝越清醒,越清醒越想喝醉!
我準備挖來所有埋在地下的烈酒,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然後趁著醉意幹脆跟暮雲坦白算了!
“妙生”
剛走沒幾步,暮雲冷不丁的一聲呼喊把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啥?這家夥發現我了?
啥時候的事呢?那這段時間他是在耍我?
不過不像啊,暮雲在我麵前應該還沒有這個膽子。
那就是他喝醉了想我了,我心裏莫名襲上來一陣幸福感。
我微笑的看了一下他,心裏忐忑不安,是不是命運安排讓我坦白的時候到了?
“別走——”
暮雲衝上來拉住了我,接著說:“妙生,別走——”
我看著暮雲,一臉的情深意切,心裏不斷的重複:“我不走,我來來了,暮雲,你也別走。”
我還不待說話,竟然猛地看到暮雲的眼睛濕氣氤氳,淚水決堤般湧出。
我心裏一陣鑽心的疼痛。。。
我見識了他的堅強,也見識過他誅惡除奸時候的狠辣,還見識過他當日在福賜山下對我的絕情,可就是沒見過他的淚眼。
我照顧了暮雲三十年,見他像孩童一樣把一個字一個字的串在一起,艱難的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又見他一瘸一拐的練習走路,摔倒爬起來,再跌倒,再爬起來。
無論處境多麽的悲慘,暮雲從來沒有掉過一滴淚。
他今日的淚眼婆娑,可真的是給我看的?
我隔著臉上的白紗,微不可聞的說了一句:“暮雲,你這滾滾的熱淚,可是給妙生看的嗎?”
暮雲就跟癔症了一般,對周圍的聲音已經置若罔聞,隻是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小聲呼喊:“妙生,你別走——”
我心裏失落極了,原來是暮雲喝醉了,他在和她心裏的人說話。
那此時的我算什麽?
他不讓她心中的妙生走,卻在現實中對福賜山下的我大打出手,說來說去逃不出一個魔字。
我突然不想坦白了,想到這裏我沮喪的不想說任何話。
我掙脫他抓在我袖子上的大手,懶洋洋的寫了一個啞字。
“妙生,天上地下三界之中,能否容我任性一回?”
暮雲把他對妙生的留戀叫做任性?那麽不任性該是什麽?
是雲魔之別?是當日他說的“吾之友人,唯魔不可”?還是此生隻能是陌路,再見就得鬥生死?
我說:“容你任性一回?我如果搶你回六重天,讓你任性一世,你可願意?”
暮雲依然什麽也聽不進去,隻在喃喃自語“妙生,別走——”
我這暴脾氣,蠢蛋,你知道現在是什麽狀況嗎?
你知道上次是你把我打吐血了,我還賭上自己的身家救你照顧你嗎?
你知道我照顧了你十年,你還要拋下我自己離去嗎?
你還讓我別走,真正別走的人豈不是應該是你?
我沒有耐心跟他打啞謎,索性一把摘下了圍在麵上的白紗,你不是聽不見話了嗎?那你能看得見嗎?
果然,破骨還需用重錘!
暮雲一個激靈,揉了揉眼睛,瞬間酒醒了過來。
果然,他剛才在夢裏!
我這個樹妖,隻是他做夢時候抓著的一個樹樁子罷了。
而我這個妙生,隻能是他在夢裏容他任性一回的女子罷了!
沉默,一片大大的沉默——
雲魔之別,終究是橫亙在我倆之間的鴻溝,永遠無法越過了。
一陣風從我倆中間吹過,我手裏的紗被無聲無息地吹走了。。。
? ?親愛的讀者們,熱騰騰的故事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