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幽院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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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如修二人離開正堂後,便被下人領去吃了頓淡飯,隨後便得知琥珀三人已經將房間找好了。
“小師弟,咱們這才來燕京四五天,你就成了秦家的客卿,我有打聽過,這秦家的勢力可是堪比整個燕國,而且據我所知,如今秦家的客卿算上你也隻有兩個人。”
葉如修還是第一次聽見關於秦家的消息。
這麽厲害?也難怪十三年前墨玉常會邀秦山一起對抗朝廷。
他有些詫異,問道:“另一個人是誰?”
“另一名客卿也住在燕京城,此人與秦家主關係甚好,這些日子也經常到秦府來。”
聞言,葉如修立馬想到了那日剛來秦府時看見的那名男子,不過當時他也沒多留意。
雖然當時他與那名男子有一瞬間的對視,但事後回想了一番,卻並不記得見過此人。
不過,接下來簡靈說的話,便是讓他突然明白過來,為何那名男子會注意他。
簡靈說道:“據說此人還是江湖勢力魚龍幫的八位長老之一,叫什麽陳見。”
雖說如此,但葉如修分明記得三年前在墨府的會商宴上隻來了四名長老,其中並沒有陳見這個人。
他不太明白,為什麽那人會認得自己。
因為在墨府經曆過那些事之後,麵對魚龍幫的人,他都會抱著幾分警惕。
不過他半個時辰前才恢複了精神,可不想再去思考那麽多的問題。
兩人到達住處時,還有幾名下人正在屋中忙著打掃,而秦以禾三人便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
兩人也走過去坐下了。
葉如修對琥珀說道:“師姐,你給我的藥,已經都被我用完了。”
琥珀一聽便明白葉如修所言的是那些毒,便道:“本就是拿來用的,小師弟能將之用來治好秦家主的身體,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往後再調配便是。”
簡靈有些不解:“小師弟,你不也學了調配的方法麽,為什麽不自己動手?”
葉如修無奈道:“師姐早在我來之前就在調配了,調配的手法肯定比我好很多。”
簡靈一想便明白了過來,葉如修調配毒藥的手法不如琥珀,毒藥這種東西,若是在調配方麵出了什麽差錯,日後在關鍵時候用毒時,若是達不到預想的效果,或是超出了效果,後果將不堪設想。
唐靈兒在一旁說道:“小啞巴,下次你可以跟琥珀姐姐一起調配,這樣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葉如修點了點頭,之前他也不是不想去試試調毒,隻不過在醫館的時候,除了琥珀誰都不可能去接觸毒類,畢竟千世新就住在隔壁,隨時都有可能被發現。
而這一路上都在趕路,也無閑去調配。
葉如修心想。
“或許,接下來的時間會很充裕。”
入夜,秦以禾原本為他們四人一人安排了一間房,但最後他們還是隻用了兩間,如同住在醫館時一樣。
葉如修還是比較驚訝,認真起來的簡靈還真是廢寢忘食。
從下午到現在,竟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過,一直專注於醫經之上。
這時,葉如修忽覺內心深處有惡念出現即將萌發的趨勢,他連忙找來一張紙,邊寫邊靜心。
滿滿地寫上一整張後,這便悄悄離開了屋子。
葉如修走在秦府的院子裏,神情比較陰沉,那些路過的下人見狀,皆不敢上前打擾。
葉如修發現最近萌發惡念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書寫時都有些靜不下心。
他需要盡快找到那把弓,並將之毀去,以往被吞噬的靈魂方能回到體內。
否則,他不能保證哪一天會壓製不住體內的惡念,若是失手殺了人,違背了與千世新的允諾,他生怕千世新真的會將自己逐出師門。
以前葉如修什麽也沒有時,他能夠舍棄一切。
但現在不一樣了,無論是懷明醫館還是唐靈兒,他都不能舍棄,不僅如此,他還有很多不能舍棄之物。
回想在醫館的三年,千世新對他發脾氣的原因,基本上也就是說他敗壞醫館的名聲。
因為好幾次葉如修外出診治的病人,都沒能醫治回來。
那些病人都是沒錢看郎中的貧民,每一次醫治,葉如修都竭盡了所學醫道之術。
千世新罵他,‘不可能治好的病你去醫他們作甚?’
簡靈對他打趣,‘小師弟,你也太善良了。’
實際上,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在自南山上,他對李天河說過,無論如何,他也會去做,他要自己去找到改變命運的方法。
因為治死的人多了,之後便沒多少人願意再讓他治病。
不過讓他感到高興的是,雖然千世新一直在罵他,但卻從未阻止過他。
雖然簡靈經常笑他,但幾乎每一次治死了人,簡靈都會陪他去道歉。
若是可以,他很想告訴認識的每一個人,他在懷明醫館過得有多好。
葉如修的神情逐漸恢複。
卻在這時,他感覺撞上了一個人,下意識地便將那人拉住,連忙道歉說,“走神了,不好意思。”
那人輕笑一聲,道:“想不到葉大夫還會走神。”
一聽這聲音,葉如修便知道所撞之人是誰了,他抬頭看向眼前的人,“原來是秦小姐。”
秦以禾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道:“這麽晚了,葉大夫還不打算休息?”
葉如修說道:“不是很困,所以就出來散散步。”
秦以禾說道:“葉大夫不怕迷路了?”
葉如修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環境,他撓了撓頭,道:“已經迷路了。”
秦以禾沉吟片刻後,道:“此處一般不會有下人來,不過,我正好要去客房哪裏,不知葉大夫可願讓我帶路?”
葉如修點頭道:“有勞秦小姐了。”
秦以禾低頭淺笑,並無人注意。
兩人就此結伴而行,如同閑遊,走得比較慢。
白穆英雖然將大多數的下人都叫了回來,但此時,大多都忙於清理正堂那邊的事務。
這一路上,也頗為安靜。
葉如修忽然說道:“前些日子,我對秦小姐的態度有些無禮了,還請秦小姐見諒。”
秦以禾搖了搖頭,在她看來,葉如修為她和秦府做了那麽多,早已不在意那些無禮,而且簡靈曾對她說過,葉如修對她冷漠的原因,這又哪裏算得上是無禮。
秦以禾剛想說
出這些話,但卻忽然想到什麽。
“葉大夫,為什麽你醒過來後,卻想著要與我道歉了呢?”
葉如修說道:“因為我看到了秦小姐作的那些畫。”
秦以禾也不好奇葉如修知道那些畫是她所作一事了,她問道:“那些畫有什麽問題嗎?”
葉如修說道:“畫很好,每一幅都可以稱得上是世間瑰寶,隻是,秦小姐每一次落筆作畫時,可曾想過,要畫些什麽?”
秦以禾說道:“自然想過,要畫便要畫出最美的景色。”
葉如修說道:“所以,那成千上萬張,皆為山水畫。”
秦以禾有些不太明白,問道:“葉大夫此言何意?”
葉如修說道:“秦小姐從小到大所接觸的最美的事物,想必應該是你父親房中的一幅山水畫,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替秦山解毒時,便注意到了秦山房內掛著的一幅山水畫,但那幅畫與秦以禾所畫的相差甚遠,所以並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而秦以禾也說過,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秦府。
而且,白日裏葉如修在正堂上發現了一個令他極其心寒的事實。
秦以禾怔了怔,隨後,她的神色中露出幾分慌張,眼神飄忽不定,沒有再說話。
走了很遠,葉如修看了一眼身邊沉默了女子,他輕輕發出了一聲歎息,說道:“你沒能擁有一個關心你的父母,但你生在秦家,卻有能夠保護秦府上下的秦家主,以及施與下人安心的白夫人。”
曾幾何時,在秦府有一名小女孩。
小小的女孩兒對世界充滿了好奇。
當時,秦家主因參與進了與江湖朝廷的紛爭,所以為了小女孩的安危,便將其關在了一間房屋中,整日都有無數的人守著。
小女孩從未離開過那間房半步,她唯一的樂趣,便是透過門縫看著院子裏的一朵向日葵逐漸長大。
小女孩一次次地用手指將牆上的黃色顏料抹下,然後將那朵最美的向日葵畫在了紙上。
終於,秦家主回來了,但卻身受重傷,下人都去照顧秦家主了。
於是,小女孩趁門外的下人打盹的空隙,偷偷溜了出去,她懷揣著那幅畫,想將那份最美的景色分享給父母看。
小女孩躲過無數下人,終於跑進了正房,第一時間將畫拿給了屋內的兩人看。
那時,白穆英正在照顧秦山。
因為需要靜養,所以,白穆英隨意看了一眼畫後,也沒說什麽,便叫來下人將小女孩帶出去了。
在離開時,小女孩看見了掛在牆上的那幅山水畫,她便認為一定是因為父母沒看過那朵向日葵,所以不喜歡手裏的畫。
所以她決定將向日葵帶來給父母看,可是當她回去後,那朵向日葵已經被下人給剪了。
但她也沒有灰心,因為她看了那幅山水畫,除了向日葵,她覺得那幅畫也很漂亮。
於是
小女孩一次又一次地落筆畫下每一幅山水。
夜深了,秦以禾還在那處滿是畫的屋子裏。
燭光點亮了黑暗的屋子。
她用手指輕輕觸碰在畫上。
她慢慢地走著,帶動指尖滑過一幅幅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