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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一年,漆太太的丈夫隨漁船下海,突然遇到狂風暴雨,連人帶船沉沒了大海,從此沒有消息。漆太太又沒有個親人投奔,也回不去千裏迢迢的隴縣,於是就一個人在海邊小村子住下了。年齡大了,孤單一人,也不能幹什麽活,就成了當時生產隊唯一的五保戶。

    那時雖說是大集體,可是對五保戶,那是照顧有加。凡是生產隊分東西,如糧食、柴草,蔬菜等,都是要挑最好的先給漆太太送到家。後來,當家家戶戶都是土牆、磚牆的院子了,按照生產隊的實力,給漆太太壘個土牆或磚牆,立個木門都不是問題。可生產隊長是個細心人,琢磨漆太太的籬笆牆,也不高,透風透亮,聽的說活,方便交流,人來人往,漆太太也不寂寞,如果有個頭疼腦熱的話,也方便招呼人。於是籬笆牆一年更換一遍,一直伴隨漆太太走完生命的最後時光。

    圍繞村子裏這道最後的籬笆牆,生發了許多故事,至今還流傳在故鄉的巷子裏,銘刻在村裏人的記憶中。

    漆太太的籬笆牆下,常常是半個村子最熱鬧的地方。那時農村沒有幼兒園或托兒所,每到夏收夏種,秋收大忙時,許多人家沒有人看照孩子,就把孩子放在漆太太籬笆牆下,和漆太太打個招呼,請漆太太給瞅一眼。不管誰送孩子來,漆太太也都笑嗬嗬答應著。於是,一群孩子們都圍在漆太太籬笆牆周圍,看花,逮蟲子,捉蜻蜓,扮家家。籬笆牆上的喇叭花,淡淡的紅色,孩子們會摘幾朵,放在手裏搓幾下,往臉上一抹,兩個小紅腮,是孩子們最早的愛美。南瓜特別潑辣,好栽好長,每年當南瓜藤蔓爬滿了籬笆牆,葉子完全將籬笆牆覆蓋。金黃色的花朵接二連三地盛開,形成一道天然的花牆。惹來三三兩兩的蜜蜂藏在花蕊裏采花粉,小夥伴們總愛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趁蜜蜂不注意,迅速將南瓜花的喇叭口收攏捏在手裏。聽蜜蜂在花朵裏左衝右突找不到出路的著急的嗡嗡聲,心裏樂開了花。見它們毫無聲息,以為它們已被悶死,誰知一鬆手,它們就倏地飛了出來,轉眼間便無影無蹤。

    一幫頑皮的孩子,每天圍繞籬笆牆,走著幾百個來回,尋覓著籬笆牆上下的每一個好奇和新鮮,個個滿頭大汗,忙得不也樂乎。這時,有的孩子渴了,漆太太會遞上一碗水;有的孩子頑皮累困了,漆太太會拿來一個蓑衣,讓孩子睡在上麵;有的孩子無故哭鬧,漆太太還會從籬笆牆裏摘上幾根黃瓜哄哄孩子。

    漆太太的籬笆牆有著無限的情趣。盡管隻是簡單的籬笆牆,可漆太太院子裏,種著黃瓜,紅蘿卜,桃樹上還掛滿紅彤彤的桃子。由於漆太太為人穩重,又曾幫著各家看孩子,雖是五保戶,卻很受村上大人孩子的敬重。因此,即便是最嘴饞的小孩子,都不越籬笆牆,更不敢拔蘿卜,摘黃瓜,偷桃子。有一年,小夥伴秋生饞極了,偷偷扒開籬笆牆,鑽到漆太太院子裏摘了一把桃子,恰好被他自己的父親發現,於是秋生被他父親擰著耳朵,帶到漆太太籬笆牆邊,不但要送回桃子,還向漆太太賠不是。而且,秋生父親又立馬把籬笆牆給修好了。

    漆太太晚年,老態龍鍾,勉強自己能做飯吃。吃水都是相鄰的王姓和李姓三家勞動力輪流從井裏打水送到漆太太家,漆太太的水缸裏從來沒有斷過水。1962年仲夏的一天夜裏,村後龍王河突然發洪水,水漫河堤很快進了村子,大街小巷,家家戶戶都湧進了的水,不多會水都到人們的膝蓋深,而且,還在迅速上漲中,人們一邊叫喊,一遍往村外的西嶺上跑,情況十分危急。生產隊長啥也不顧,馬上先把漆太太背出籬笆牆,送到西嶺上安全的地方,再回家疏散自己的家人。天剛麻麻亮,村民們都撤離到西嶺坡上躲避洪水,大家驚魂未定,望著大水淹了村子,不約而同地尋喊漆太太,坐在人群中的漆太太大聲回應:我在這裏,是隊長把我背出來的,滿村人這才放下惦記和擔心。

    多少年過去了,籬笆牆早已封存在人們的記憶裏,成為了曆史,漆太太也早已作古。可是她家院的那段籬笆牆,一直在我的心裏,開著黃的絲瓜花,白的葫蘆花,紅的梅豆花,還有粉藍粉紫的喇叭花……那是村子裏最後的籬笆牆,那最簡陋的人家裏住著最孤獨最柔弱的老人。可是那最孤獨最柔弱的老人又深得村上家家戶戶,老老少少的尊重和愛護,她在籬笆牆間為村上孩子們編織過人間最真最美的音符,村裏人也為她譜寫過永遠質樸溫暖的詩篇。那爬滿枝葉瓜果的籬笆牆連同那淳樸的鄉情和年代永遠刻在了人們的記憶裏。

    童年的記憶,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刻骨銘心且揮之不去,它常常提醒著我,寫寫那段籬笆牆。今天終於寫了,我卻驀然發現,我真正想念的,不僅僅是漆太太的籬笆牆啊……是隊長把我背出來的,滿村人這才放下惦記和擔心。

    多少年過去了,籬笆牆早已封存在人們的記憶裏,成為了曆史,漆太太也早已作古。可是她家院的那段籬笆牆,一直在我的心裏,開著黃的絲瓜花,白的葫蘆花,紅的梅豆花,還有粉藍粉紫的喇叭花……那是村子裏最後的籬笆牆,那最簡陋的人家裏住著最孤獨最柔弱的老人。可是那最孤獨最柔弱的老人又深得村上家家戶戶,老老少少的尊重和愛護,她在籬笆牆間為村上孩子們編織過人間最真最美的音符,村裏人也為她譜寫過永遠質樸溫暖的詩篇。那爬滿枝葉瓜果的籬笆牆連同那淳樸的鄉情和年代永遠刻在了人們的記憶裏。

    童年的記憶,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刻骨銘心且揮之不去,它常常提醒著我,寫寫那段籬笆牆。今天終於寫了,我卻驀然發現,我真正想念的,不僅僅是漆太太的籬笆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