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斷崖人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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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電力家屬院後,王橋在屋裏轉來轉去,腦子一刻都沒有閑著。

    往日還算溫馨的家此刻變得陌生,隱約透著一絲絲冷意,這種寒意不是溫度,而是心理感受。王橋打開電視機,將房間的燈全部打開,這才讓房屋多了些溫暖。

    他將電話放在桌上,裏麵沒有未接電話。

    新泡的茶葉在開水作用下慢慢地舒展開來。從理論上說,酒後喝茶對身體不好,會加重腎髒負擔。偶爾違背一個醫學知識,讓身體暫時舒服一些,也是有必要的,王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在唇齒之間環繞,帶來非常舒服的體驗。

    微熏狀態下的王橋喝了幾口茶,總是想著要打電話。他在喝酒時才與李寧詠通了話,聊了十來分鍾,現在就暫時不想再聊。他拿著手機電話本翻了一下,看著胖墩兩個字,便撥打出去。

    “胖墩,在做什麽?”

    杜建國剛洗完了澡,正在聽衛生間傳出來的嘩嘩水聲。水聲從衛生間傳過來,猶如戰鬥的號角,讓他充滿戰鬥激情。今天,杜建國的一篇稿子被國家級新聞媒體全文轉發,這對於一個初出道的小記者來說很不容易,小夫妻倆準備用床上的實際行動來慶祝一刻有紀念意義的日子。

    杜建國看了一眼衛生間,壓低聲音調侃道:“沒做什麽,在等老婆上床。在我的記憶中,這個時間段你從來沒有給我打過電話,這是第一次。是不是李寧詠調到了靜州,你獨守空閨感到寂寞難耐。”

    王橋與杜建國通話時,身體徹底放鬆了下來。他仰麵躲在沙發上,將腳放在沙發背上。用極為舒服的姿勢與老友聊天,“前一段時間是人生得意馬蹄輕,現在是人生失意馬蹄重,踩得公路都咚咚作響。”

    杜建國道:“人生失意?此話怎麽樣?”聽了王橋遇到的事,他立刻就坐了起來,道:“我怎麽沒有聽到秀雅他爸談起此事。”

    王橋道:“我被帶走的時候。垃圾場入場道路剛剛完工,陳總帶著隊伍到另外工地去了。我姐和趙海正式確立了戀愛關係,到外麵旅行去了。我爸怕影響大姐的心情,就沒有給她說我的事。”

    王橋沒有把話完全說透。這一次旅行實際上李家人並不知道,王曉是借著考察“白改黑”市場出去的。王永德對女兒和趙海的交往是完全支持的,他的觀點:“如今是新時代了。沒有必要為前夫守節,隻要遇到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就可以再嫁。等到年齡拖大了,再嫁人就麻煩了。”另外,經過了兒子在廣南第三看守所的生死煎熬,這一次兒子被組織審查在王永德眼裏就沒有什麽大不了。他相信兒子的人品,在縣城管委和縣府辦工作期間不會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因此。能不驚動李家人最好不驚動。

    而李家人的感覺就很微妙,王曉一直沒有想好如何向李家人提起這事。

    大姐王曉和趙海外出旅行則半公半私,私事肯定是確定戀愛關係以後第一次旅行,公事則是確實順便到各地考察“白改黑”市場。

    白改黑是當前一項新興的業務,王橋在城管局工作時,多次參加省市有關白改黑工程的交流會,對這項業務有所認識。陳強從監獄出來以後,與以前的老關係逐步接上了頭。也了解到這項業務。

    從上世紀80年代到本世紀初期近20餘年間,水泥混凝土路麵作為城市道路主要結構形式,在國內許多城市廣泛應用。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城市道路有了更高層次的需求,水泥混凝土路麵存在一些本質缺陷,如行車產生較大震動與噪音,路表易產生裂縫、平整度差,出現裂縫和坑洞後難以維修,吸熱性能差、光折射力強易產生視覺疲勞等。這種路麵與城市發展的水平已不協調,許多大城市率先對水泥混凝土路麵進行改造。

    改造成瀝青路麵平整性好又有柔性,車輛行駛噪音小、平穩舒適,且產生的灰塵相比水泥路麵減少很多,此外瀝青路麵維護容易,不像混凝土路麵維修後需要28天的混凝土保養期,可以做到瀝青攤鋪碾壓即可通車使用。

    各大城市普遍在推進這項業務,山南還沒有具體實施。陳強、王曉決定抓住這個契機,提前進入白改黑市場。陳強帶著隊伍在新工地施工,脫不開身,王曉就和趙海一起到各地考察市場。

    陳秀雅從衛生間出來之時,見到丈夫已經在穿衣服,驚訝地道:“你有事情?”杜建國道:“蠻子遇到麻煩了,我和青皮要到靜州去一趟,陪他喝夜酒。”

    陳秀雅道:“這麽晚了,明天去吧。到底什麽事?”得知王橋牽涉到腐敗案,她便不再反對,隻是叮囑道:“你開車要小心一點,開夜車不要太快。”

    杜建國才拿到駕駛證不久,最喜歡開車,經常有事無事把單位的采訪車開出去。他抱著陳秀雅親了兩口,道:“我們是共同朝中點靠近,蠻子騎摩托車到靜州,我開車帶青皮過去。”

    畢業一年時間,趙波終於走出了往日陰影,具體來說,與數學係的嬌小女生吳培分了手,又將山南大學裏的錄相館關閉,他目前正在專心複習,準備拿律師資格證。

    杜建國是新手,很少開夜車,緊盯著路麵,小心翼翼地朝著靜州開去。

    “我要給蠻哥當法律顧問,世事凶險,人心不古,不能讓蠻哥吃虧。”趙波坐在副駕駛室,把車載音響打開,聽著歌聊天。

    杜建國道:“青皮,這一段時間閉門苦讀,怎麽變成文青了,我記憶最深的是你的歇後語。死魚的尾巴——不擺了,老鼠別左輪——起了打貓心腸,有時候我都在用。”

    趙波道:“歇後語上不得台麵,在正式場合還得用書麵語。拿了證以後。我一定要辦一個全省最好的律師事務所,所以從現在起就要多說點書麵語,否則會被人認為是土律師。”

    聊著天,旅途就不覺得寂寞。

    兩人都不熟悉靜州,進城後,一路詢問。終於找到大排檔一條街。

    王橋早就到了,正在和楊紅兵喝小酒。楊紅兵訓斥道:“你喝了酒還要騎摩托車,真是找死,小車是鐵包肉,摩托車是肉包鐵,隻要出車禍。都是摩托車吃虧。”

    王橋態度十分端正地道:“下不為例,以後改正。”

    樓梯響起了厚實的腳步聲,王橋起身道:“是胖墩到了,我們在一起住了四年,他的腳步聲太熟悉了。”

    果然,話音未落,杜建國寬厚的身體出現在眼前。還有仍然是光頭的趙波。

    王橋初讀大學時,楊紅兵到山南大學請過客,與杜建國和趙波見過麵,互相都還認識。寒暄幾句便入坐,小鍾就張羅酒菜,幾位老友舉杯喝了起來。

    喝了幾杯酒,趙波的興致高了起來,道:“怎麽沒有把李寧詠叫出來。聽說她調到靜州電視台了。我的同學裏終於有人率先泡到電視台妹子,這是我們同學中的驕傲。”

    王橋道:“我們幾個男人喝酒,把女人叫出來做什麽。今天晚上我們痛快地喝,喝完後去開一間房,夜談。”說到這裏,他想起畢業前夜在老味道餐館鬧出的事,望著青皮樂不可支。

    趙波道:“你望著我傻笑什麽?”

    王橋道:“我又想起畢業前夜的事情,時間過得好快,轉眼就一年了。如今我們三人就算胖墩修成了正果,坐在山南日報大樓上指點江山,回家還有美女同學侍候,這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他舉起杯子,道:“來,大家喝一杯,為了胖墩的文章登上國家級媒體。”

    杜建國意氣風發地道:“蠻子這是在鼓勵我,我肯定要努力,盡取多發幾篇。我們這個圈子也不好混,有山頭,有壁壘、有禁區,新人難出頭啊。”

    王橋道:“認識到難,說明你要入行了。”

    楊洪兵看著王橋的大學同學,舉杯一飲而盡,感慨地道:“讀了大學以後,平台確實不一樣。以前我們那一幫子同學,大部分混在最基層,沒有一個在省級單位。我、蠻子、陸軍這種情況,算是最好的。”

    這是一句真實的話,中師與全國重點山南大學不僅在平台上有差距,還在學生們的心氣和人脈也有差距,其中後兩點往往更關鍵,諸如趙波現在境遇其實並不好,可是他心裏想的並不是一份簡單安穩的工作,而是要建立全省最好律師所,這就是心氣,有了這個心氣,往往就能把夢想變成現實。

    小鍾端菜上來,聽到丈夫的感慨,道:“你說你就行了,別把蠻子扯上,他可是正兒八經的山南大學畢業生。”

    王橋道:“山南大學隻是代表過去,文憑在社會上就是最初有點用,以後越來越貶值了。我就很倒黴,工作一年就遇到這種忽拉拉大廈傾倒的事。”

    趙波道:“我明天跟你走,這一段時間就住在昌東,幫你出謀化策,我可是正宗法律專業的,當個高參沒有問題。”

    杜建國是過來人,及時阻止趙波添亂,道:“這一段時間蠻子肯定要在昌東和靜州兩邊跑,你留在這裏就是一個大拖鬥。”

    趙波認同了這個道理,道:“我沒有通訊工具,蠻子想要找我,就給胖墩打電話。”

    喝了一點鍾,酒局才散。王橋、杜建國和趙波三個同學就在附近賓館開了一個三人間,各坐一床,聊到晚上三點才睡覺。

    早上七點,杜建國和趙波離開。

    王橋一個人在賓館睡了一會,在八點左右,給李寧詠打電話:“我在大排檔一條街旁邊的那間賓館裏,胖墩和青皮昨天半夜跑到靜州,我們喝到晚上一點,然後開房聊天,淩晨三點鍾才睡。他們走了,我還在賓館三二三房,手機馬上沒有電了,沒有帶充電器。”

    李寧詠沒有想到王橋也在靜州,將早餐吃完,下樓開車直奔大檔排旁邊的不知名小賓館。

    此時,在昌東縣檔案館門前,工程科楊陽帶著施工隊伍來到小公路前,開始清理路麵,設置施工圍欄。

    劉濤要進辦公樓裏,見到施工現場的圍欄上寫著城管委,奇怪地問:“城管委要修這條路?”楊陽倒是見過劉濤,隻是從來沒有打過交道,他有心給王橋抬轎子,道:“我是城管委工程科的,昨天王主任交待了一個任務,讓我們把這條路弄好,免得大家進出檔案局又是灰又是泥。”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檔案局,檔案局有同誌就說:“早點把王主任貶到檔案局,大家這幾年就能走好路。”又有人調侃道:“明年把組織部長貶到檔案局,大家是不是要沾光,都提拔一級。”又有人道:“後年就把財政局長貶過來,免得老是克扣我們的經費。”一時間,同誌們做起了“把誰貶到檔案局”的遊戲。

    上午十點,市紀委的電話打到了檔案局辦公室:“麻煩通知王橋,讓他下午兩點到市紀委。”

    (第二百七十八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