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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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開!”一個更加高亢、帶些蠻橫的聲音嚷道,緊跟著一個人大步闖進廳來,因為這番話並沒有通譯翻譯,郭嘉沒有聽懂,可土左自然是聽懂了的,竟然有人推開他的侍衛,強行闖進他的客廳,打擾他與客人的會唔,這樣極不禮貌的冒犯,已經觸怒了土左,他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進來的人凹目凸鼻,一部微微有些泛黃的虯曲的胡須,神態非常的傲慢,他大步闖上堂來,冷冷地對土左道:“殿下,請摒退你的客人,我奉可汗之命而來,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訴……”
客廳裏麵,土左道:“你說,你是奉了可汗之命而來?”
來人向他鞠了一躬,說道:“是的,末將奉了大汗之命而來,軍情緊要,不敢耽擱,所以擅闖之罪,還請殿下寬恕!”
土左冷哼一聲道:“把大汗的手諭給我!”
來人從懷裏取出一封密信,交到土左手上,土左先驗看了火漆、花押,確認無誤,這才撕開信封,取出信來,信的確是他的皇祖父寫的,不用看底下的署名和印鑒,隻看那字體他就認得出來。
土左仔細閱讀著這封信,隻看了兩三行,他的臉色就微微一變,霍地轉過身去,再往下看,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臉色已脹紅如雞血,看到後來,他的雙手急劇地顫抖著,本來脹紅如血的臉龐突然又蒼白如紙。
他連吸三口大氣,平抑了自己的呼吸,這才慢慢轉過身來,當他回轉身來時,神態已全然恢複了平靜,他背著手,對阿爾沙文平靜地道:“你來的時候,大汗還有什麽吩咐?”
來人笑笑道:“殿下說笑了,在下隻是一個百夫長,哪有榮幸得到大汗親自訓示,末將隻是奉命傳送消息而已。”
土左點點頭,說道:“嗯,那麽你先在這兒歇息一下吧,等我寫了回信,你再帶回去!”
來人向他撫胸一禮,由一個侍衛領著離去。
土左就一直那麽站著,直到信使已經離開很久,他背在身後的手才攸地攥緊,將那封貼木兒的親筆信攥成了一團,他的臉也攸地變成了一片鐵青色,土左又直挺挺地站了片刻,突然仰頭大笑起來,那笑聲無比的憤懣,無比的悲涼,似乎還有隱隱的恐懼……
信是貼木兒可汗親筆寫的,信中嚴厲譴責了他按兵不動、坐失先機的愚蠢行為。尤其是貼木兒不知道怎麽,這麽快知道了郭嘉遇襲、生死不明、下落不知的消息,為此更是大發雷霆。
在貼木兒看來,土左已然趕到別失八裏,卻不立即對平涼關發動攻擊,弱了帝國的氣勢,這已是一個愚蠢的錯誤,而他在明知元氏西線軍師郭嘉下落不明,而且極可能已經死亡的情況下,依舊按兵不動,不肯趁機發兵,這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的罪行了。
貼木兒在信中痛罵了這個不爭氣的孫子一頓,表達了對他的強烈不滿和失望,訓斥他不該在塔爾布古爾花天酒地,隻知道同女人飲酒作樂,同商人們廝混不休。最後做出決定,派蒙哥來接掌他的兵權,勒令他立即整肅軍隊,做好備戰準備,等蒙哥一到,立即交出由他節製的兵馬,由蒙哥負責指揮,而他則隨即返回撒馬爾罕,等東方聖戰結束再予處置。
“土左,你怎麽了?土左?”
女人打扮起來總是慢一些,因為土左今天要送沙洲商團離開,甜心很是認真地打扮了一番,這時剛剛裝扮停當來到客廳,就聽到土左悲憤絕望的笑聲,甜心不禁大驚失色,連忙搶進來問道。
土左把已被他攥成一團的信遞給了甜心,悲涼地搖著頭,淒然道:“每個人都在爭權奪勢,沒有人真的關心聖戰!你看看,我親愛的叔叔向可汗進讒言,而太子的人又趁機打壓!我本以為我的大敵在前麵,卻不想刀卻從身後刺過來!
昆布,就是太子的人害死我的天才堂兄之後,安插在這裏的親信,我在塔爾布古爾花天酒地?這裏邊一定有他進讒言!還有蒙哥,他也是太子一派的人,他馬上就要來接收我的兵權了!嘿!我那親愛的叔父本想構陷我,吞並我的兵權,卻不想反被太子的人利用,漁翁得利呀!”
甜心聽明白了經過,氣憤地道:“親愛的土左,如果是這樣,這場戰爭交給他們去打好了,我們回撒馬爾罕去,再也不理會這些事情。”
土左苦笑道:“我的寶貝,你真是太天真了,哪兒有你想的那麽容易?僅僅奪走我的兵權,他們就會罷休?不,他們會擔心我再度受到重用。如果這場戰爭打嬴了,他們一定會趁機追究我貽誤戰機之罪,把傷亡和犧牲清算在我的頭上;如果聖戰失敗,我會死得更快,因為他們會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我的身上。”
甜心吃驚地道:“不會吧,土左,大汗可是你的親祖父啊!而且他一向很看重你,這一次在他眾多的孫子裏麵,隻委任了你一人擔任一路大軍的統帥!”
土左黯然道:“正因為祖父看重我,所以我才成了別人必欲除去的眼中釘!而祖父……雖然英明,可是他身邊卻簇擁著太多的小人!我的那位天才堂兄,曾經比我更受青睞,結果如何呢?何況,這兩年來,祖父雖然依舊看重我,但是心裏已經對我積壓了太多的不滿……”
甜心當然清楚,這不滿裏麵,就包括土左對她的寵愛,甜心不禁流下淚來,哽咽地道:“土左,是我害了你,要不然,你拋棄我吧,再向可汗真心求懇,爭取繼續領兵,戴罪立功!”
土左勃然大怒道:“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縱然得到萬裏江山又有何用?”
甜心又是愧疚,又是感動,她有些迷惘,喃喃地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呢?我聽到神的啟示,明明說你將成為撒馬爾罕的王,怎麽轉眼就……”
彷徨無措中,甜心突然異想天地,一把拉住土左道:“土左,如果回到撒馬爾罕,等待你的隻有死亡,我們不如逃了吧!”
土左茫然道:“逃?往哪兒逃?”
甜心道:“即便可汗的軍隊打下元氏,也不過是又一個臣服於他的國家,可汗早晚是要回到撒馬爾罕去的,我們留在東方,再也不回去!”
郭嘉含笑同幾個正在聊天的商人打著招呼,籍此擺脫了那些主動與他攀談的人,三兩步便繞到邢天的麵前,四下一掃,低聲問道:“咱們的人呢?”邢天道:“在側廂候著呢,怎麽了?”
郭嘉低低地道:“恐怕要有不妥。”
邢天臉色一變,忙道:“怎麽?”
郭嘉道:“不好說,有個人來見土左,似乎……有什麽變故。”
邢天道:“這怎麽可能?”
郭嘉道:“我現在也是猜測,馬上就要上路了,但願別出什麽意外,小心點.”
這時,一個侍衛走了出來,站在柱廊下高聲道:“先生,土左先生請您進去!”
院子裏正亂烘烘的時候,一個侍衛從客廳中出來,站在柱廊下叫道。
院子裏頓時一靜,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郭嘉,很多商人眼中露出豔羨的神色,在此時刻能夠得到貼木兒帝國大將昆布的堂弟青睞,無疑就為家族爭取了一條穩妥的退路,左右逢源、進退無憂……,大家都很羨慕他的福氣。
郭嘉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他把土左剛剛贈送給他的那口寶刀往左肋下挪了挪,返身走向石階。
“土左先生!”
郭嘉走到廳中時,隻見廳中隻站著土左一人,左右站著的依舊是他的幾名侍衛和他的那名通譯,方才硬闖進來的那個黃須大漢已不見蹤影,便微笑著跟他打招呼。
土左說道:“我最忠誠的朋友,你就要走了嗎?”
郭嘉聽通譯翻譯之後,說道:“謝謝你,土左先生,某此行最大的收獲,就是能夠結識你這位朋友。各支商隊都在外麵等候了,你看咱們是不是現在就出去?”
土左笑吟吟地道:“不急不急,我親愛的朋友,請坐,我還有些話要給你說。你這一去,不知幾時才能再見,我是很想把生意做到東方去的,我的生意做的可不小,不管我自己能否到東方去,或者……你可以成為我在東方的代理人……”
郭嘉一怔,道:”土左先生,你今天是怎麽了?”
土左笑吟吟的神態突然一黯:“親愛的兄弟,我沒有想到,在我要高興的送走最忠誠的朋友時,我的權利也被我的祖父剝奪了…”這一次,他的話說的很平靜,郭嘉聽了之後,心中一驚,他看得出,土左非常的鬱悶,
“親愛的土左,既然我們是兄弟,有什麽傷心的事情,可以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幫你.”
土左黯然一笑,輕輕地道:“你隻是個商人,而且也已經晚了,此時此刻,說什麽也沒有用了!”
郭嘉一直注意著土左,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隻要稍稍有一點變化,郭嘉就迅速揣摩他心底裏的想法,從而修正自己的說辭,爭取了解更多的信息。
他覺得土左似乎還有什麽難言之隱,不僅僅隻是被剝奪兵權,了解到這些,對於分化貼木爾帝國的軍隊,進而戰勝貼木爾….郭嘉有些激動,但是他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土左為什麽流露出來的是無奈和絕望。他無法理解這其中的緣故,不禁追問道:“晚了?到底怎麽回事,我親愛的兄弟,你這個樣子會讓我不安的.”
土左歎息一聲,道:”你可以多待一個晚上嗎?親愛的朋友,我想今晚再和你聚一聚,或許以後,我們就不會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