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遲來的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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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荒最高的觀星塔塔頂,有著些許星辰的光輝灑下,映照在那一襲白袍之上。
    許長安很少來這裏。
    應該說自懂事以後他便隻來過這裏一次,就是那一次他下棋輸了離開大荒。
    沒想到居然還會有回來的一天。
    “你覺得這裏怎麽樣。”暮塵問道,他站在觀星台靠近懸空的牆邊。他是這座塔的主人,自然要在這裏。
    “很高。”許長安淡淡道。觀星塔是舉全國之力建造而成,名為觀星,自然要靠近星辰那般高。
    這句看似廢話的答複,那雙鬢飄飄的老者卻是點點頭,“隻有在高處才能望得更遠。”
    暮塵是這座觀星塔的主人,他除了上朝或是皇帝召見這種大事,其他時候都在塔頂待著,望了這片天下有十年。
    他看的是蒼生百態。
    許長安站在牆邊,眯眼朝著遠處望去,雖然不知道李凡現在在何處,但是他卻知道那家夥現在混的一定比他好。
    說不定已經開始修行了。
    想到這裏許長安便啞然一笑,心想這家夥如果開始修行,一定會在自己麵前臭顯擺的。
    眼前一老一少,一白袍一黑衣。
    一位是大荒國師,一位是大荒監察都使。這兩個除了皇帝之下權勢鼎天的存在在無數人的眼底下竟然走到了一起。
    暮塵雙鬢隨著高處的冷風拂動,他臉上的溝壑仿佛是天上的星痕,那般的深不可測。
    “我這副身子骨雖然老了,但是還能給你再拖幾年的。”暮塵說道。
    “再過幾年我也不一定能證道元神,現在做了不算早。”許長安嗓音溫和道,神情波瀾不驚。
    “可是你的那些同伴怎麽辦。”暮塵轉過頭,語氣嚴肅道,“你是想求死不怕他們報複,但是你的那些同伴呢?”
    “你死後他們可就無人依靠了。”
    “這點無需擔心。”許長安看這前方,眼神有些飄忽。
    小璃被他送回了青丘,此時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大荒有那麽多名山,有一座山許長安曾經在上麵做過一首詩,引得上蒼意誌降臨籠罩在山上。
    此時山嵬帶著土狗應該已經出現在那座山上了。若無意外,他會成為那座山的山神,而憑借他先天純粹的靈魂體的資質,加上那座山的底蘊,未來五年,大荒最大的山神非山嵬莫屬。
    想到那個甕聲甕氣的壯漢和那條傻傻的隻會跟在後麵吃喝拉撒的土狗,許長安嘴角露出微笑。
    “李凡,對你的承諾我做到了,他們現在都好好的……”
    隻是想到小璃,許長安眼神微微一黯。
    她終究還是回到了那片大陸,那個生她的地方。
    前幾天妖族青丘來人,許長安與她們接觸,在了解到他們沒有傷害小璃的心思之後,便把小璃給送了回去。
    換在平時小璃自然是不肯,隻是許長安卻是讓她睡了過去。
    現在她醒來應該是在那道王座上吧……
    許長安想道。
    現在他身邊再無其他能讓他上心的人,可以說的上是無所顧忌,因此他也能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有些事自許長安懂事起便打算去做,而在他突破金丹之後,這件事更是刻不容緩。
    拖到現在已經是極致了,許長安不打算再拖下去。
    暮塵不是中土學宮的人,他更不是讀書人,他最多算是個學識淵博的修士,因此對於許長安要做的事自然無法理解。
    整座大荒都沒有幾個讀書人,古孜然算是半個,但是他在一心向權之後,便徹底脫離了讀書人這個範圍。
    許長安身上背負的事暮塵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眼前這個剛好十八歲的年輕人要去做何等的大事。
    這件事不僅僅會讓大荒震動,更是會讓天下側目。因為這件事會改變王朝與山上修士的格局。
    之所以成為格局,便是因為有強大的外力因素導致無法撼動,而許長安卻打算用一己之力去撼動它。
    在很多人眼中是不自量力,隻有從小看著許長安長大的暮塵才知道眼前的年輕人下了多大的決心。
    一老一少聊了很多,有蒼生社稷,也有經書學說,隻是許長安說得很少,大部分都是暮塵在問,然後自己回答,就像是在自言自語般。
    許長安隻是神情淡然,時不時用那溫和的嗓音回答暮塵的問話,更多的還是在沉默。
    他的話像是太陽的光芒即將變成落日的餘暉般稀少。
    最後暮塵隻是深深的歎了口氣,臉上的皺紋愈發的深了,像是個深不見底的溝壑。
    這位操心了大荒十年的老人用著無比可惜懊惱的語氣說道,“你許長安如果當初答應做我弟子,今天說什麽我也給你抗下來。”
    許長安隻是淡然一笑,“如果我成了您的弟子,現在就不是許長安了。”
    老人不住搖頭,嘴中連連歎道,“不該如此,不該如此啊……”
    時間其實已經到了,許長安心中一直在默默計算著時間,特別今天是特別的日子。
    觀星塔下方已經圍起了一大片漆黑盔甲組成的人牆,隔絕了四周湧動的人群。
    這些人是守護王宮的神衛軍,而四周則有山上的修士和其他官員,更多的還是雄鎮城的百姓。
    因為聽說這裏有大事要發生,所以這些人此時全都聚在一起。
    與那些百姓的興奮激動,官員的惶恐驚疑不同,這些山上的修士更多的是不屑。
    他們自然知道塔頂那人要幹嘛,但是他們不相信那人敢這麽幹。
    如果他真這麽做了,那就相對於是對大荒臨近的所有宗門的挑釁,這是一個找死的行為。
    除非他不怕死,或者是實力能力壓這些宗門。
    第二點明顯不可能,塔頂那人隻是金丹境,因此隻能是第一點。
    一修士冷哼一聲,心底暗自冷笑,心想那人就算真的不怕死,但是敢那麽做大荒王朝卻未必同意,這件事到頭來極有可能成為一場鬧劇,一場大荒與自身官員之間的鬧劇。
    因此他們更多是來看戲的。
    似乎是知道時間到了,暮塵沒有再說什麽。他今天難得嘮叨這麽多話,通常人越老越愛說話,暮塵卻是越老越少說話。
    因為越老他看到的越多,懂的越多,因此自然不再多說。隻是今日麵對許長安他破例多說了幾句話。
    許長安很恭敬的攙扶著眼前看似在自言自語的老人回到了塔後的小屋中,任由暮塵如何顫抖欲言又止,他隻是溫和的笑著。
    “這件事總得有人來做,國師與皇上的意思我懂,如果沒人來做,那這隻出頭鳥,就由我來吧。”
    說著,在暮塵逐漸老眼淚汪的注視下,許長安重新走回到塔頂。
    他的身影朝著前方走去,如履平地般踩在半空中,一襲白衣頓時成了踏下所有人的中心。
    來了!
    下方的人群頓時心一緊,他們早早在這裏圍著,自然就是想知道上方那年輕人到底要幹什麽。
    下方一背負長劍的中年老道眼神一道厲芒閃過,頓時就想出手。卻把身旁一手托著拂塵的男子攔住。
    負劍男子眼神閃爍,似乎是在思量,終究還是放棄了出手的打算。而與此同時,四周的人群中也有不少人按捺住了殺意,都靜靜的看著上方那人的鬧劇。
    許長安自然能夠感受到下方人群的氣息,他的身影就站在與觀星塔塔頂相拂的天中,頭頂是漫天的星輝,似乎再往上走一步便是蒼穹。
    許長安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微吐,聲音卻如洪鍾般席卷了整座雄鎮城。
    城中所有人都抬起頭,包括大荒王宮深處那披著龍袍的男人,此時目光也朝著這邊望了過來。
    而許長安卻隻是用平淡的語氣,把他心中準備了十年的話給簡略的說了出來。
    “自今日起,大荒新律法第一條,任何人在城中傷,殺害百姓中,視情節嚴重處罰,嚴重中殺無赦!”
    “第二條,大荒近五年以前的案子都要拿出來翻案,不得出現錯判漏判行為,若是發現官員與他人勾結,嚴重者,殺無赦!”
    “第三條,所有修士在城中一律不準鬧事,欺辱百姓,需要遵守大荒一切律法,違反者視情節嚴重處理,嚴重者,殺無赦!”
    這三句話一出,如洪水般席卷了在場的所有人,觀星塔下方的人群頓時開始鴉雀無聲。
    那背負長劍的男子用震顫無比的語氣自言自語道,“他怎麽敢,他怎麽敢這樣!”
    而其他來自不同宗門的修士則都是和他一般無法置信的表情,樣子就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四周的官員則個個麵色陰沉,如吃了屎一般的難受。
    隻有那些百姓開始轟然大叫,興奮的浪潮朝著四麵八方傳去,轉眼間整座雄鎮城都傳起一陣又一陣的呐喊。
    甚至有一些人無法抑製的哭了起來,激動的手舞足蹈。
    這些是被壓抑了太久的聲音,如今終於得到釋放。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許長安站在觀星塔上方,把百姓的歡呼盡收眼底,嘴角也露出笑容。
    王宮內的一道眼神收了回去,那身披龍袍的男人托著下巴沉默了一會兒,竟然啞然失笑,不住搖頭。
    一道昭令自王宮傳了下去,大荒舉國同慶三天。
    這一道命令卻是更加令那些官員和修士膽寒,而原本就已經開始歡呼的人群隨著這一道指令更是開始徹底爆發。
    整座雄鎮城淹沒在歡呼的浪潮之中。
    這是一場遲來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