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蕭牆之禍見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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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城,太尉府,太尉桓溫正和眾人議事,一名侍從前來稟報說:“太尉大人,秦軍前將軍蒙信,有要事求見大人!”

    “蒙信!”桓溫眉頭一皺,“他來做什麽?”

    “回太尉,小人不知!蒙將軍隻說有緊急軍務,要馬上見到大人!”

    “嗯,知道了,請他到書房去,我這就過去見他!”說著桓溫起身對一眾心腹說道,“你們在這裏稍候,我去會會這位秦軍老將,片刻即回!”

    桓溫到了書房之後,蒙信早已在內等候,桓溫人還未進屋,便早早朗聲笑道:“蒙老將軍來了,可真是稀客啊!我這小小的太尉府,隻覺蓬篳生輝!”

    見桓溫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蒙信卻並不買賬,不等桓溫入座,便直接開門見山:“太尉大人,你日理萬機,諸事纏身,在下也無謂耽擱大人時間!在下今日前來,乃是奉了我家上將軍之命,來問大人朝廷答應的糧草軍械,為何遲遲未到!”

    “遲遲未到?!”太尉桓溫聞言一愣:“蒙老將軍,這怎麽可能?在秦王率軍出城的第二天,我便將征糧等事,以太尉府軍令,直接下達給了各州府縣!按照日子來算,這第一批糧草軍械,應該五日前便已運抵淝水前線了啊!”

    聽了桓溫這話,蒙信從懷中掏出一張小紙條,遞於太尉桓溫:“大人若是不信,請自己看吧!這是在下今日,剛剛收到的飛鴿傳書,截至前日午時,我秦軍前方將士,並未看見一粟一米!”

    “還有這回事!?”太尉桓溫接過紙條,隻見此信是秦峰親筆所書,信上所言也和蒙信說法一致,三日前便該運到的糧草軍械,截至前日午時,並沒有運抵淝水前線!

    拿著這張小紙條,太尉桓溫微微一笑:“蒙老將軍,這征糧運糧的各道軍令,本太尉確實早已下達,隻是這征糧諸事,乃是會稽王主理,就是我也不好過問!蒙老將軍何不去會稽王府問問,或許是他那裏出了什麽紕漏呢?”

    聽了桓溫這話,蒙信雙眼圓睜,閃現一死怒色,盯著太尉桓溫冷聲說道:“太尉大人,在下已經去問過會稽王了,他說江州和揚州兩地征繳的軍糧,一共一百三十餘萬石,早在十日之前,便以交給太尉府了!”

    說到這,蒙信瞥了一眼桓溫,沉聲說道:“太尉大人,朝堂爭鬥事小,民族大義為先!北方諸胡肆虐,中原千裏赤地,社稷有倒懸之險,黎民有累卵之危!我家上將軍,我秦軍十萬將士,本不是南朝之人,都能摒棄前嫌,替南朝出兵殺敵!太尉身為南朝重臣,飽讀聖賢之書,想來不至於臨陣掣肘,扣發我秦軍糧草軍械吧!”

    蒙信此言一出,桓溫暗罵一聲,心想這一定是自己長子桓熙幹的好事!各地駐軍糧草調派諸事,自己一向是交給他的,一定是這個蠢材,想著斷了秦軍糧草軍械,便能替自己除一強敵,所以未曾稟報自己,便擅作主張,私下扣了秦軍糧草!

    這個無知蠢貨,他也不想想,自己為何下令,將一百三十餘萬石糧草,扣下其中大部分不發,隻給前方秦軍,運去五十萬石糧草!自己如此明顯的用意,難道他就真的看不出來嗎?

    想到這裏,太尉桓溫朝蒙信笑道:“蒙老將軍,本太尉最近諸事纏身,秦軍糧草之事,確實是有些疏忽了!不過你放心,我這就派人,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至於秦軍糧草軍械,蒙老將軍你請放心,三日之內,一百三十餘萬石糧草,必定如數起運!”

    “三日!?”聽了太尉桓溫這話,蒙信掣出腰間秦劍,刺在太尉桓溫麵前!蒙信指著這柄秦劍厲聲說道:“太尉大人,這把秦劍,跟隨在下南征北戰,早已是劍鋒崩缺,劍身已殘!如今我秦軍將士,在前方浴血奮戰,便如這把秦劍一樣,如何能等得了三日之久!”

    自從平定蜀地,擒拿敵酋李贄之後,太尉桓溫權傾朝野,一時無兩!還從未有人,敢像蒙信這般,在自己麵前拔劍說話。即便是和自己針鋒相對的會稽王司馬昱,心裏雖然恨透了自己,可是表麵上,二人還是禮數不缺,更不用說像蒙信這般劍拔弩張了!

    看著眼前的蒙信,太尉桓溫心裏暗罵道:“這幫秦人,上至秦峰,下至軍卒,都他們是一些不通禮數的蠻夷之輩!”

    雖然太尉桓溫恨不得叫來太尉府甲士,將蒙信當場斬殺,但是他也知道,此時大事未成,實在不宜節外生枝!所以太尉桓溫看著蒙信問道:“三日太久?那依蒙老將軍之意,該當幾日啊?”

    “太尉大人,我家上將軍說了,不見糧草運出,在下便不離太尉大人左右!”

    “你!”太尉桓溫見蒙信如此步步緊逼,氣的險些大罵出聲!強忍心中怒火,看著蒙信說道:“蒙老將軍請暫且回府,本太尉這就下去安排!”

    “不!在下在此等候,不見秦軍糧草軍械,在下寸步不離!”

    看著咄咄逼人的蒙信,太尉桓溫一邊心中不住怒罵,一邊強壓怒氣,語氣盡量平和的說道:“還請蒙老將軍在此稍候,本太尉這就下去安排,這總行了吧!”

    說著太尉桓溫起身走出書房,轉身回到剛才眾人議事之處!剛一進屋,太尉桓溫便指著長子桓熙怒罵道:“逆子,我來問你,三日前便該運抵淝水前線的糧草軍械,為何直至今日,還蹤影全無?”

    見父親如此動怒,桓熙連忙起身垂手回答道:“父親,你不是要借胡人之手,來消滅秦軍嗎?孩兒扣了他們的糧草軍械,秦軍焉有不敗之理!”

    聽了長子桓熙這話,桓溫氣的吹胡子瞪眼,厲聲喝罵道:“無知小兒,豎子匹夫!為父讓你扣下大部分糧草軍械,隻給秦軍運去五十萬石糧草,你難道就真的不明白此中深意嗎?”

    見大哥桓熙被父親如此痛罵,次子桓濟想了想說道:“父親,秦軍戰力舉世無雙,若是給他們運去糧草軍械,父親又怎麽能夠,借胡人之手,消滅秦軍十萬鐵騎呢?”

    次子桓濟此言一出,太尉桓溫氣的差點吐血,指著兩個兒子罵道:“一對蠢貨!想我桓溫英雄一世,怎麽就生出你們兩個蠢豬呢?”

    “你們也不想想,秦軍沒有糧草軍械,如何能是五六十萬胡人的敵手?秦軍一旦全軍覆沒,數十萬胡人鐵騎,必然大舉南下!難道你們真的要為父,向那胡酋苻健俯首稱臣嗎?”

    “我們是要滅了秦軍不假,可是在消滅秦軍的同時,也要滅了氐族胡狗啊!隻單單消滅秦軍,滅不了胡人數十萬兵馬,到時候苻健舉兵南下,你們有誰能戰勝他們?又有誰能將他們斬盡殺絕?”

    “隻有給秦軍運去一部分糧草軍械,既不讓他們餓死,也不讓他們有十日餘糧,讓他們去和胡人兵馬,拚個你死我活,最好同歸於盡,我們才好坐收漁翁之利啊!如此淺顯的道理,難道你們就真的不明白嗎?”

    二人聽了父親桓溫這番話,才有些明白,父親為何讓自己,扣下大部分糧草軍械,隻給秦軍運去五十萬石糧草,原來是為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長子桓熙見自己好心辦了壞事,連忙跪在父親麵前,不住叩頭請罪!

    太尉桓溫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長子桓熙,長歎一聲道:“熙兒,你知錯就好!那蒙信還在書房等著,為父實在不想再看他那副嘴臉!你去向他賠罪,然後和他一起,前去將秦軍的糧草軍械,安排車馬民夫即刻起運!”

    “父親,是隻發五十萬石?還是一百三十餘萬石,全部運往淝水前線?”

    見長子桓熙如此愚笨,太尉桓溫跺腳罵道:“無知小兒,當真氣煞我也!糧草軍械全部給了秦軍,萬一他滅了胡人數十萬兵馬,攜大勝之師,十萬秦軍鐵騎舉兵南下,到時候又該怎麽辦?”

    “還是隻發五十萬石,至於其餘糧草軍械,那蒙信要是問起,你就說民夫車馬征集不易,隻能分批分次運送,先搪塞過去再說!”

    長子桓熙走後,太尉桓溫臉色不愉,看著老友劉耽劉敬道,長歎一聲道:“敬道兄,桓某也算是不世梟雄,誰料我這癡兒,竟然如此蠢笨不堪,著實讓人好生傷神!”

    聽了桓溫這話,劉耽劉敬道溫言勸慰道:“元子兄,長公子年齡尚小,隻是缺乏些曆練罷了!隻要再過上幾年,長公子自然政務精熟,成為你的左膀右臂!”

    “但願如此吧!”太尉桓溫又是一聲長歎!他和劉耽雖然這麽說,其實二人心中都明白,不管是這長子桓熙,還是次子桓濟,包括三子桓歆,四子桓禕,五子桓偉,都無甚大才,皆是庸碌之輩!隻有幼子桓玄,雖然年紀尚幼,見識膽魄卻高出五位兄長一大截,似乎還能讓自己看到一絲希望!

    隻是桓玄實在太小,不說此時幫不了自己,自己還真有些怕,怕自己寄予厚望的幼子桓玄,會和其他門閥公子一樣,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若果真如此,自己即便奪了這晉朝天下,隻怕也會落個後繼無人的下場!

    見大哥桓溫頗有些傷感,族弟桓衝想了想說道:“大哥,那秦峰自恃聖寵正隆,行事跋扈驕橫也就罷了!這蒙信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秦軍一將而已,一介老朽匹夫,他也敢在你麵前拔劍,有些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這樣長此以往,隻怕這建康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騎在太尉府頭上拉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秦軍在建康城中,現在隻有一千女兵和百十名甲士,大哥,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就派人滅了他們!”

    桓衝話音剛落,太尉桓溫冷笑幾聲:“幼子你何必如此著急?那蒙信他狂不了幾日了!隻要秦軍和胡人兵馬,殺得兩敗俱傷之時,不管是淝水前線的秦峰,還有那十萬秦軍將士,還是建康城裏的秦軍,包括這老匹夫蒙信,他們都別想活命,都會成為你我的刀下之鬼!”

    說到這,太尉桓溫開口問道:“幼子,江州和揚州的各鎮兵馬,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嗎?”

    “大哥你就放心吧!揚州和江州的各鎮兵馬,都已經集結待命,隻要大哥你一聲令下,十萬大軍便會星夜開進建康城,半日之內,便能彈定京城!”

    聽了桓衝這話,太尉桓溫臉上終於浮現一絲笑意,接著問道:“京城執金吾這邊,準備的怎麽樣了?他們雖然軍備鬆懈,可是好歹也有三萬多人馬,到時候萬一拚死抵抗,就怕生出什麽變數來!”

    太尉桓溫話音未落,桓衝聽了點點頭,沉聲說道:“執金吾統領李彌,是太後心腹之人,一時之間不可輕動!不過大哥放心,李彌之下的各營副將,還有四門守將那裏,都已經安插了咱們的人!”

    “隻要江州和揚州的十萬大軍,一旦兵臨城下,這些人便能裏應外合,同時動手!到時候,不管是崇德太後褚蒜子,還是當今天子司馬聃,以及那些門閥世家,都會在我們掌控之下!”

    “嗯!如此便好!”太尉桓溫聽了點點頭,仍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門閥世家那邊,一定要密切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這些人現在大多心向秦軍。尤其是那王謝兩家,更是要小心在意,可別讓他們聞出什麽味來,千萬不要一時大意,以致全盤皆蹉跎!”

    “嗯,我知道了!”說著桓衝便起身告辭,下去料理太尉府諸事!

    桓衝一走,這屋內便隻剩下太尉桓溫,和度支尚書劉耽了。見屋內再無旁人,太尉桓溫皺眉問道:“敬道兄,你內侄劉牢之那邊,往常每隔三日,必有書信送來,可是現在都過了五日了,北府軍和秦軍的軍報,還遲遲未見,不知是何緣故?”

    “元子兄,我也正覺得奇怪,想來是秦峰剛去,牢之怕被他抓住把柄,還有前方戰事,並沒有大的變化,所以才未曾發信吧!”

    劉牢之此人,桓溫雖然對其寄予厚望,可是始終有些不太相信他的忠心!在桓溫看來,這劉牢之能背叛朝廷,轉而投靠自己,那麽他見秦軍兵馬強勝,是不是也有可能,背叛自己轉而投靠秦峰呢?

    隻是北府軍作為晉朝的精銳兵旅,太尉桓溫一直難以下手加以掌控,眼下好不容易收伏了劉牢之,北府軍之中,此時除了劉牢之,其他人也實在指望不上!

    太尉桓溫雖然心中頗為憂慮,可是老友劉耽既然這麽說了,他也隻能長歎一聲:“但願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