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爺聽到是個女孩的聲音，穿衣服速度快了許多，怦地一下推開窗子，借著門前的小路燈眯著眼睛瞧仔細。

    沈含玉怯生生站在窗下，手指揉著衣角，局促乖巧的等著張大爺問話。

    “喲，這不是白天受傷那丫頭？你不好好在家養著，大半夜跑過來幹嘛？”張大爺嚇了一跳，沈含玉頭上的白紗布包得太醒目了。

    “我的手表丟了，那是我兩個月工資買的，我睡不著，想來找找。”沈含玉說著已經就要哭出來了，眼裏汪著一潭秋水，潔白的貝齒咬在嘴唇上。

    “什麽表啊？那麽貴！你們年輕人也是，什麽都舍得買。”張大爺嘴裏數落，可是已經嘩啦嘩拉拿著鑰匙過來把角門開了。

    沈含玉一閃身就進到廠子裏。

    “哎，要不要我幫忙啊？這黑燈瞎火的，明天找多好！”張大爺回身要進屋取電筒。

    “不用了，您老快回去休息吧，這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去找找，沒有就出來，我帶電筒了。”沈含玉說著，已經輕快的向廠房的方向走去。

    倉庫的廠房的後麵，站了一個角落，倉庫最前麵有一間小屋，是倉庫保管員休息和吃午飯的地方。

    每個管理員有一張桌子，抽屜裏放著平時的出入庫賬本。

    別人都認真，每天都把本子鎖好，可範可可心粗，每每都是亂扔的，被喬師父說了幾次也沒用。

    現在沈含玉倒是喜歡起範可可的這個毛病來，隻怕萬一她把入庫單給鎖了，她還真不會撬鎖。

    她掏出辦公室的鑰匙，打開門。

    進門的位置就有燈的開關，她知會過張大爺，也不怕驚動他，直接拉開了燈繩。

    小小的房間一目了然，沈含玉一眼就看到範可可的桌上亂七八糟的一堆賬本。

    她走過去找了一下，就看到了入庫單和對賬表。

    入庫單上有範可可和運輸科的交接簽名，錯不了。

    而對賬表是她自己做的，是為了車間來出貨時方便查找，所以很實誠。

    這兩個單子放到一起就有了問題，一桶原料存的倉庫是兩個地方。

    沈含玉小心的把兩張紙撕下來，這才返身出來。

    張大爺沒有睡，聽著滋滋啦啦的廣播在等她。

    “張大爺，我的表找到了，謝謝您啊，改天我給您買煙！”

    沈含玉笑得眉眼彎彎，酒窩忽閃忽閃的，把張大爺甜得心都要融化了，連連點頭，又囑咐她回家的路上小心。

    “多好的閨女。”張大爺對著沈含玉的背影嘀咕道。

    沈含玉是聽到了的，隻是沒有回頭，她的臉上有淚。

    為防止有意外，她早上五點就起床了。

    一般情況下，她是要六點起床給家裏人準備早餐的，鄭素梅他們六點半才會起床，洗漱一下吃完早餐就去上班，沈肖因為沒有工作，睡到幾點就是隨意了。

    現在情況特殊，她怕早上鄭素梅搶著起來做早餐，把她堵住，所以早早出了門。

    她在公園裏待到快到上班時間，才隨著上班的人流走進廠子。

    “你怎麽來了？”喬師父看到她，吃驚匪淺，同樣吃驚的還有範可可。

    “我這也不算什麽傷，沒事，能上班。”沈含玉不敢跟喬師父對眼神，倒不是因為怕她，而是她的眼神中有一種傷，令人心痛。那是不得已背叛了自己信任的人後的愧疚。

    “不是說讓你在家休息嗎？你這孩子真強，就別來了！”喬師父也知道沈含玉是個倔孩子，說也白說，也無計可施，隻能起身去倉庫裏躲一下，順其自然吧。

    沈含玉等的就是這種效果，她拿起暖水壺走了出去。

    她們喝水要去前麵的水房子打，這活兒一向是沈含玉做的，所以範可可並沒有感覺意外，她匆匆跑向後麵倉庫找喬師父，看樣子兩個人是商量對策去了。

    沈含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裏卻是酸酸的，她已經跟她們有隔閡了。

    水房子在車間下麵的獨立一間小屋，因為早上打水的人多，所以鍋爐前排了一小隊。

    他們見沈含玉走過來，無一不多看了一眼，她頭上纏著的白紗布太醒目了。

    沈含玉沒有排進隊伍，她從樓後麵的角門進了辦公樓。

    辦公室的人一般都來得晚，她又走的是後樓梯，一直上到五樓也沒有遇到人。

    她在樓梯上探了一下頭，五樓靜悄悄的。她一邊看著門上的名牌，一邊向前找，在主任辦公室的門前停下來。

    她伸手一推，門輕飄飄的開了。那時辦公室沒什麽保密的，可能是提早來打掃衛生的工人開的門。

    辦公室裏空無一個。

    她看了一下，裏麵有兩張桌子，各據一方。

    這應該是唐主任和劉副主任的辦公室，劉副主任主抓安全生產，為人正直，在工人中口碑很好。沈含玉今天就是要來找劉副主任揭發範可可的。

    劉副主任的辦公桌在裏麵靠窗子的一邊，她把昨天偷出來的兩張紙壓到桌子上的一本書下，隻露出一角。

    現在她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以後的事，隻能看運氣了。

    她從樓上回來時，水房子的人已經見少了，她打滿一壺水，拎著向倉庫的方向走去。

    “打個水怎麽好半天。”喬師父的口氣不像原來的隨和。

    “人太多了。”沈含玉一低頭，從她的麵前繞過去。

    “你還是回家吧，別硬撐著了。”喬師父無力的勸道。

    “師父，我真的沒事。”她剛說完，就見範可可急匆匆從另一邊過來，在她的身後是唐主任和唐秀如。

    “噫？小沈，你怎麽來上班了？不是安排你休假了嗎？”唐主任看到沈含玉，滿眼掩飾不住的厭惡，沒好氣的問道。

    “我的傷不重，我能上班。”沈含玉垂著眼簾不卑不亢的說。

    “別逞能了，回去吧！”唐主任見她軟硬不吃，脾氣頂上來，語氣重了許多。

    “我不回去。”沈含玉抬起頭，迎著他的目光頂上去，唐主任竟然有些招架不住，他把求援的目光落到喬師父身上。

    “小玉，你不要犯倔脾氣了，來，我送你回家。”喬師父過來拖著沈含玉的胳膊就向外走。

    “你們為什麽要趕我走？有什麽事要瞞著我嗎？”沈含玉不由得寒心，重重甩開喬師父的胳膊，冷冷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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