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叔忙過幫忙，兩個人把西瓜順利取了下來。

    “你學習回來了？”柳叔問。

    “昨天回來的，家裏有點事兒，沒時間過來……”沈含玉頓一下，看柳叔的表情，她就懂了，昨天鄭素梅出的醜，早傳遍家屬區了。

    “咳，嗬嗬。”柳叔是憨厚人，不知道怎麽接了。

    “這是給柳奶奶買的，我也不會買東西，一點心意。”沈含玉說著推起自行車就要走。

    “這，這幹嘛呢！這麽大西瓜怎麽吃得了！”柳叔想要攔住她，沈含玉已經蹬上自行車跑到巷口了。

    “叔，你拿進去吧，讓我媽看到我又挨罵了。”沈含玉匆匆扔下一句話。

    她這是感謝上次柳嬸子加急幫趕工做裙子的。

    聽她咣當咣當推自行車進院，鄭素梅跑著迎出來，這可是破天荒的。

    “你這早上出去就沒影兒了，怎麽樣？”鄭素梅還不知道沈厚白去化工廠鬧事兒。

    “他沒回來吧？”

    “沒呢。”

    “進屋，快！”沈含玉催促道，鄭素梅也緊張起來，格外配合，兩個人匆匆進了裏屋。

    “這些錢，從他那搜出來的，你現在藏好，他怎麽要也別給，他手裏沒錢，以後就翻不了天。”沈含玉把那些錢遞過去，鄭素梅眼都直了。

    “這麽多錢？都他存的？”

    “不然呢？我可沒錢替他添。”沈含玉沒好氣地說。

    “好，好我馬上收起來！”鄭素梅起身開櫃門，拉出紅毛褲，又覺得不對，回頭盯了一眼沈含玉，防賊似的。

    沈含玉真覺得她的智商堪憂，歎口氣。

    “你換個地方藏，他想找太容易了。”

    “那藏哪兒呀？”鄭素梅有點懵，這七百元都是十元一張的，這筆巨款還挺占地方。

    沈含玉看了一眼牆上的鍾，時間不多了，沈厚白隨時進屋。

    她一把搶過錢袋，走到窗台前，把仿古花瓶裏的雞毛撣子拿出來，把錢袋塞進去。再把雞毛撣子向回一插。

    這時就聽得大鐵門響，沈厚白回來了。

    母女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沈含玉莫明心酸，她已經二十歲了，第一次跟母親有了默契，還是為了對付父親。

    一想到將要發生的大戰，鄭素梅的目光遊離不定，有點慌。

    “你怕什麽，是他理虧。”沈含玉白了她一眼。

    “哦。”鄭素梅應了一聲，走到門前竟然馬上賠出笑臉，“老沈回來了。”

    沈含玉差點吐出來，不中用了，這人是不中用了。

    “快炒兩個菜，你閨女今天高升了，快！”沈厚白一揚手，遞過沉甸甸一個袋子。

    鄭素梅一時沒聽懂，還是順手把袋子接過去，一樣一樣熟食掏出來，驚訝得大呼小叫。

    “香腸？豬頭肉！雞肝？”

    沈肖本來窩在小屋懶得理他們，聽說有吃的也出來，伸手就扯了一塊雞肝往嘴裏送。

    “沒規矩！大人還沒吃呢！”沈厚白怒斥一聲，沈肖吱溜一下又回小屋了。

    “怎麽買這麽多東西？要來客人了？”鄭素梅吞了一下口水，這比過年都豐盛，她不習慣。

    “不是告訴你了，閨女要飛黃騰達了。”沈厚白從沈含玉身邊走過去，沒敢跟她對眼神兒。

    這可不是白天在倉庫的囂張樣子了。看來是想把那件事翻篇兒，不再計較。

    “我咋聽不懂呢？小玉，你爸爸說的什麽酒話？”鄭素梅直接問沈含玉。

    “我調辦公室上班去了。”

    “媽呀！”鄭素梅手裏的香腸掉到了地上，她捂著嘴，不敢相信地看著沈含玉。

    “敗家娘們，你就過不了好日子！”沈厚白過來親自撿起香腸，吹了幾下，放在菜板上。

    “好，我炒菜！好事！”鄭素梅說著忙去捅爐火，這邊劈哩啪啦把要洗的菜都扔進盆裏。

    要說做飯，她還是很麻利的。

    今天形勢與往日不同，沈含玉弄了七百元回來，立了大功，又調進辦公室，當然不能讓她洗菜了。

    沈含玉懶得跟他們廢話，出來去了前屋。

    剝剝，窗子被敲了幾下。

    沈厚白是最後回來的，已經把大門反鎖了，沈含玉開門一看，是柳奶奶，她忙閃身從院子裏出來，把門關好。

    這要是讓鄭素梅看到她跟柳奶奶在一起，不得翻了天。

    “我在這兒等半天了，也不敢敲門，剛看你爸爸騎車過來，我還裝著去串門，去了隔壁張嬸兒家。”柳奶奶抿著沒牙嘴，笑著說。

    “天都黑了，道兒也滑，您還過來幹嘛。”沈含玉以為她特意來感謝西瓜的事。

    “有好事兒，不過來行嗎？”柳奶奶嗔道。

    “好事兒？”沈含玉不解地看著她。

    “你看看這是什麽？”柳奶奶遞過來一張紙，隨即又說，“拿屋看吧，別讓那女人看到我們說話，又找你麻煩。”

    沈含玉聽院子裏有動靜，也真是害怕，忙鑽進院子。

    是鄭素梅來院子裏拔小蔥兒的，爐子上做著菜，眼看著就要糊了，沒工夫看沈含玉在幹嘛。

    沈含玉進了前屋，拉開燈繩，細看手裏的紙。

    原來是一張證明，證明沈含玉家居住條件困難，申請組織給予照顧，搬進職工宿舍。

    她開心得差點跳起來，這柳奶奶真是說話算數，她都沒當真，沒想到已經幫她辦成了。

    有了這張證明，明天就能去廠子裏申請宿舍了。

    到時就脫離這個家，由著他們兩個作去。

    沈含玉把證明仔細收進書包，這才去了上屋。

    鄭素梅炒好一個雞蛋柿子，熟食也都切好擺在桌上。

    沈含玉剛撿上碗筷，沈厚白已經在桌邊坐好，倒了一盞白酒，一邊抿，一邊夾菜，先吃上了。

    沈含玉對酒鬼是極其排斥的，尤其是喝多了酒品不好的男人，真是惡心到家了。

    後來嫁給宗青時才知道，原來男人也可能極度自律，活得幹淨。

    “你們先吃吧。”鄭素梅剛拿了七百元，看沈含玉的眼神兒，比看人民幣都親，主動發話了。

    這話主要是針對沈含玉的。

    沈肖早等不及了，坐到桌邊跟沈厚白搶著吃起來。

    過去都是他們先吃，沈含玉最後上桌的，上桌時還剩下什麽，全憑那三人的恩賜。

    現在她在家裏的最後一頓飯，總算有了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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