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主任也準備下班了，背著小挎包出來，轉圈看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咱這屋兒總算像樣了。這盆花真不錯，我跟我家老頭子說，往家裏也弄兩盆，別人家都是花團錦蔟的，我們家光禿禿。”

    晚上回去，沈含玉去廠裏的公共浴室洗個澡。今天沒少幹活，覺得身上髒了。

    廠子一共有兩個浴室，一個建在前院，是給普通工人用的，屬於大澡堂子，人多且雜，各車間的工人都可以去洗。

    有的車間太髒了，不洗沒辦法出門，都搶時間，洗澡跟趕鴨子上架似的，劈裏撲嗵，水又涼，又洗不好。

    後麵的小浴室就隻針對住宿的人。相對來說條件好得多。

    現在天涼了，進浴室的門就被一團霧氣籠罩。裏麵的更衣間，更覺得陰氣森森。

    沈含玉把衣服脫下去鎖進櫃子，拿著小盆往裏麵走。

    周末來洗澡的都是住宿的女工，水籠頭下都站滿了人，有的都擠了兩三個。

    沈含玉端著盆轉圈看了一遍，沒有認識的人，隻好在靠門邊的位置等了一下。

    從她進去，就感覺到一眾目光追隨著她，這種場合真是莫明的尷尬。

    主要是她的身材太完美了，臉又是陌生麵孔，都想多看幾眼。

    “過來吧小姑娘。”旁邊的一個中年女子，看她窘迫，就邀請了一下。

    沈含玉忙站過去，側著身子把頭發打濕，先洗頭發。

    “看你眼生呢。”中年女子說道。

    “我是新搬進宿舍的。”沈含玉老老實實地說。

    “我也是女宿舍的管理員，前幾天休假了，剛回來，難怪沒見過你。你是哪個車間的？這身材真好。”中年女子說話有些放肆，這眼睛更是在沈含玉身上掃來掃去，看得她發毛。

    “我是辦公室的。”

    “辦公室的誰呀？我都認識的。”

    “你是新調進去的沈含玉吧？”旁邊又一個女人開了口。

    “嗯。”沈含玉在嗓子眼裏哼了一聲。

    這裏真不適合聊天啊。

    沈含玉記得原來她隻是小女工時，都是跟喬師父去大澡堂子洗澡的。

    喬師父風風火火，又很麻利。進來就能找到熟人，都是直接拉著她搶到水籠頭。哪怕自己不洗，也不能讓沈含玉凍著。

    喬師父站定就開聊，左右聊得熱絡，有她的庇護，自然沒人注意沈含玉，她可以放鬆洗個澡。

    現在成了眾矢之地，讓她很是局促。真盼著來個人給她解圍。

    她不時瞄向門口，進來一個人就打量一下，盼著宿舍裏的姑娘們出來一個。

    可是門簾一挑進來了一個她最不想見的人，唐秀如和範可可。

    她們兩個一眼就看到了沈含玉，毫不客氣地走過來，一左一右，輕輕一擠，就把她給清出水籠頭下。

    管理員阿姨正在一邊洗頭，頭上全是沫子，揉著揉著迷了眼睛，回身想衝洗一下，卻發現地方沒了。

    她疑惑地看了沈含玉一眼，明顯帶著不悅。

    明明是好心讓出地方給沈含玉的，她還帶了認識人過來，把地方全占了。

    沈含玉正不知怎麽解釋，範可可先發難了。

    她認識沈含玉的毛巾，拿起來摔到地上。

    “髒東西！快拿走！”

    地上是匯集的洗澡水，有多髒不敢想，沈含玉嚇得忙去撿毛巾。

    唐秀如一臉壞笑，拿起格板上放著的香皂盒也扔到地上。

    這管理員阿姨可不幹了，那是她的東西。

    說起來慚愧，沈含玉哪裏有那麽大方，帶整塊的香皂進來洗澡，連想都不敢想，她帶的小薄片片在毛巾裏卷著呢。

    “你們幹什麽！”管理員阿姨看出來了，這後來的兩個丫頭不是跟沈含玉一夥兒的，還在欺負人，她當時火氣就頂上來。

    “關你什麽事兒啊！”唐秀如仗著是唐主任的女兒，很囂張的。

    她也不住宿舍，不認識管理員阿姨，看著也不像坐辦公室的人，所以就沒客氣。

    可是她沒想到，這就犯了大忌。

    這個浴室是專門對住宿的女工開放的。

    前麵的大澡堂子因為洗澡的人多水涼，環境也不好。她們兩個是蹭進來的。

    蹭進來的人也不算多，有時辦公樓也有人過來，管理員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個方便。

    但她們這麽大張旗鼓的惹事兒，就有些犯了眾怒。

    這屋裏洗澡的，還真都是住宿的，另外幾個年齡略大的，是食堂的女工。

    平時跟管理員熟悉，也都是能開玩笑的姐妹，見有年輕人跟她叫號，轉眼就圍上來。

    沈含玉幫忙把香皂撿起來，就發現氛圍不對，這是大戰前夕啊。

    偏那兩個還不識好歹，不趕緊溜出去，還理直氣壯地，洗起澡來。

    “你們不是住宿的吧？這裏不對你們開放，出去！”管理員阿姨來脾氣了。

    “你管得真寬，這麽多人都是住宿的？我咋不信呢。都站出來說說吧！”唐秀如冷笑一聲，範可可剛有些懼意，見她底氣足，也把腰板子挺起來了。

    “小陳你進來一下，看看這怎麽回事！”管理員阿姨一掀簾子，向外叫道。

    外麵當班的叫小陳，聽裏麵亂，忙跑進來。

    “怎麽了？”她也瞧著架勢不對，怔怔地問。

    “有人混進來洗澡，你不管？”

    這小陳有些為難，都是一個廠子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沒得把人洗一半就趕出去的道理，這唐秀如還滿頭泡泡呢。

    “你快洗，這裏不能進。”小陳說完給唐秀如使了個眼色。

    唐秀如一向是受不得委屈了，這裏她來過不止一次，到是範可可是第一次被她帶進來，這也事關她的麵子。

    本來範可可就害怕得不行，馬上收拾東西，小聲說，“我們走吧。”

    “憑什麽走？我爸是唐主任，你可以去問去，我就來洗個澡，怎麽了？”

    “哪個唐主任？”小陳見她不走，也有點急了，問的口氣有點硬。

    “那個老色鬼。”不知誰說了一句，反正霧氣沼沼的，也沒人看得清。

    眾人哄笑。

    這下唐秀如可真掛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惡狠狠地在小陳的心口一戳。

    “你少管閑事！我就不走！”

    沈含玉不由得冷笑，小姑娘，你要看清對手，說這句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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