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廠的效益還算不錯，這幾年廠子發展得好，俱樂部也蓋起來了，像十一這樣的重大節日，是要有演出的。

    沈含玉聽關悅他們聊天時提過幾句，往年都是關悅一個獨唱就解決了。

    她人美歌甜，拿得出手。

    常主任和張主任都是省事兒的人，也不想出風頭，小蔡是幹啥啥不行，也沒指著她。

    可今年不同了，關悅這大肚子挺得嚇人，說話都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總不能再讓她上台。

    沈含玉有點擔心，別再把差事落在她的身上。

    偏張主任已經在打她的主意了。

    “小玉，今年咱辦公室的節目就落你身上了。”張主任直接布置任務。

    “我不行的，上去也是出糗，讓小蔡來個節目吧，她唱歌挺好聽的。”沈含玉聽小蔡哼過幾聲，也不算跑調，好好練一下能應付。

    “我可聽說了，你在學校時又是報幕又是唱歌，怎麽現在就推托了？是我說話力度不夠嗎？”

    這大帽子扣的，沈含玉有點承受不起，不敢再推辭了。

    其實她會的歌兒不多，原來也沒認真學過，會的兩首對唱都是當年跟宗青時唱的。

    現在要獨唱，自然不對選對唱了，她正發愁，聽小蔡的小錄音機裏傳來羅大佑的歌聲。

    “烏溜溜的黑眼睛……”

    羅大佑的《戀曲一九九零》！

    沈含玉眼睛一亮，就它了。

    她知道，如果找小蔡借錄音機抄歌詞，肯定被拒絕，對她隻能略施小計。

    “小蔡，你把錄音機關了吧，吵死了。”沈含玉愁眉不展地說。

    小蔡一聽這話，馬上把錄音機的音量開大了兩格，關悅一挑眉，沒說話，別說這歌挺好聽的。

    沈含玉的速記派上用場了，她掏出一個筆記本，繼續埋頭走筆如飛。

    聽一遍，歌詞記全了。

    她找個地方練練就好。

    關悅坐在她的對麵，一舉一動看得真切，看她記歌詞，就咧了咧嘴。

    常主任剛升了書畫協會的理事，恨不能昭告天下，坐一會兒就出去轉一圈。

    小蔡跟沈含玉治一會兒氣，也覺得無聊，拿著錄音機走了。

    “你唱給我聽聽。”關悅見沒人了，急忙說。

    沈含玉也不怯場，輕聲哼了一遍。

    “真不錯，上台時你就穿那條黃裙子，把辮子編起來，聽我的，肯定迷倒一片。”關悅是好心，可是沈含玉心裏又是一堵，這不是給自已找麻煩嗎，要是顧向北又活動了心思可怎麽辦？

    她決定了，誰說都沒用，她就那套白衣黑裙，樸樸素素的。

    反正顧向北見她穿過，沒有什麽新鮮感了，不用讓他再有心動的感覺。

    電話響了，沈含玉過去接起來，是書畫協會的大姐找常主任。

    她放下電話跑出去，鑽了三個科室才把常主任給挖出來。

    常主任小跑回來接電話，沈含玉慢悠悠跟在後麵。

    進辦公室就見常主任滿眼都是笑，看著沈含玉。

    “小沈，跟我走一趟吧。”

    “又開會？”關悅扯了一下線，毛線球掉到地上，滾到桌子下麵。

    沈含玉追過去，蹲身把毛線球扯出來，吹了吹灰放回關悅的手邊。

    “去拜訪一下宗老。”常主任已經收拾好他的黑皮包，進裏屋找張主任打招呼去了。

    沈含玉和關悅都沒聽懂，對視一眼，拜訪宗老是什麽意思？要去宗家？

    “今天有領導來宗老家慰問，我們書畫協會也要派人陪同，這不是也能咱市裏爭光嘛。宗老點名讓我和小沈去的。”

    “小玉也去？夠資格嗎？”關悅口快心直。

    “這個資格，說你夠你就夠，人家宗老都點名了，你我怕個什麽？”常主任是聰明人，他剛晉升理事，也沒什麽作為，這宗老點名，多半跟上次沈含玉會來事兒有關。

    他明白是借了沈含玉的光，隻是不好明說。張揚出去，麵子就沒了。

    這次沈含玉留個心眼，帶了一把雨傘。

    她沒有折疊傘，長柄傘又笨拙又醜陋，可總比挨淋的好，現在的天氣不穩定。

    兩個人還是坐公交車，到宗家園子有一站。

    沈含玉現在走的曆程，都是前世沒經曆過的。

    上一世她第一次進宗家園子，是跟宗青時已經談婚論嫁了。正好是宗老爺子的生日，宗青時把她帶進門來，介紹給家人。

    當時簡芝對他們的事一無所知，直接受了驚嚇。因為麵子沒有當場發作，事後還動手打了宗青時一個耳光。

    這一世的宗青時，隻怕簡芝是打不下去了。

    不知為什麽，沈含玉覺得他的強勢有些可怕。

    宗家園子的門口停了幾輛轎車。九十年代不比八十年代，經濟發展快了很多，可是轎車在北方還是不夠普及。

    像宗家這門第，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多虧我們兩個沒騎自行車，不然不夠丟人了。”常主任是知識份子出身，愛麵子，跟沈含玉吐槽道。

    沈含玉緊張得手都在抖，隻能對他木然一笑，緊跟他邁步跨進去，這門檻兒夠高的，邁進去不容易。

    過去的四進宅子，進門就是大影璧。繞過去是院子，正中是會客的大廳。裏麵笑語喧喧，宗老爺子的聲洪亮，很是醒目。

    看來他沒有感冒，更沒有肺炎，沈含玉鬆口氣兒。

    他們徑直進了堂屋，宗青時的父親和叔叔都在，迎了上來。

    待看清屋子裏的客人，常主任的冷汗下來了。

    他們是來晚了，宗老爺子讓他們過來，是沒想到他們要坐公交車，這一等一磨，人家客人早就到了。

    好在宗老爺子並沒有怪罪，依然笑容滿麵。

    “父親，可以上茶了嗎？”簡芝帶著宗時瑾走了出來。

    宗時瑾是宗青時的二姐，是三個女兒中跟簡芝最相像的一個。

    母女二人更像是姐妹二人，這時的簡芝已經四十出頭，可瞧樣子，也不過是三十歲的人。

    她的身高跟沈含玉是一樣的，可是看起來要略高一些，可能是因為她的背太直了。

    原來沈含玉一直好奇，是什麽讓簡芝儀態大方，自帶一種高貴。

    後來聽宗青時提過一句，簡芝打小就學過芭蕾，這才明白。

    這跟她練字是一樣的，童子功，可以吃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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