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玉摔的一跤還是留下痕跡了，褲子的膝蓋處有兩處髒髒的，像泥水，手套還少了一隻。

    “你這是……”大姐急忙湊過來。

    “這是怎麽了？”女孩子們都圍上來。

    “我父親喝多了，宗家的車送他回去，我走回來的。”沈含玉隻能撿不重要的說，這時候不拋點料出去，不能交差了。

    “喝多了？”兩個女孩子遞了一個眼神，嗬嗬，誰家都有難念的經。沈含玉要嫁進宗家是不錯，可這娘家真不省心。

    “別的沒事兒吧？”大姐繼續問。

    “能有什麽事兒，商量好訂婚的事了。”沈含玉把外衣脫下來，準備洗漱。

    “怎麽還訂婚？多麻煩，直接結婚多好啊！”大姐比沈含玉還急。

    “他法定年齡不夠，差一歲。”沈含玉細細的貝齒咬著嘴唇，說到他時，心裏就疼一下。

    “先訂婚沒什麽不好，你看電影裏，多浪漫！沈含玉，你會穿婚紗嗎？”說話的女孩子姓李，人稱大李子，也跟李子似的長得黑紅，不過嘴挺甜，人也歡快沒心機。

    她剛進廠時在倉庫跟喬師父呆過幾天，所以自稱是沈含玉的師姐，對她也很照顧。

    這個宿舍裏不像上一個，女工多，人就純樸得多，事兒也少。

    “對對，要穿白婚紗！”大姐眼睛一亮，大概所有女孩子都有個婚紗夢。

    “會吧，他們家訂，說不用我們家管。”沈含玉也不了解情況，隻能胡亂應一句。

    這話又讓女孩們一陣羨慕，就是說宗家全包了，娘家錢都不用花，真是撿了大便宜。

    爬上床，沈含玉才覺得頭沉甸甸的，身上每塊骨頭都疼，好像散架了一樣。

    她昏昏噩噩睡著，半夢半醒。

    宗青時的那句給她難堪，還是有震懾力的。

    她一時見他當著眾人麵把她推開，一時又見他挽著曲芳苓招搖過市。

    這一夜也不知是怎麽睡的，早上時更不舒服了。

    “小玉你臉紅撲撲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大姐笑嘻嘻的打趣一句。

    沈含玉苦笑一下從床上下來，她實再沒胃口，就沒去食堂，衝了一杯麥乳精，趁熱喝了，額頭上出了些許汗，感覺好多了。

    她深吸一口氣，去辦公室吧，還要應對一眾人等的詢問，麻煩死了。

    王大姐比平時來得都早，就等沈含玉匯報呢。

    本來沈含玉想搶著進來，給馮大夫打個電話，見她先到了，隻能先跟她聊幾句。

    “怎麽無精打采的？”王大姐的眼睛毒，不像大姐那些女孩子，隻看表麵。

    “昨天晚上神經緊張，有點累了。”沈含玉低聲說。

    “結婚是很累人的，不過宗家說全包了，你就跟著跑跑腿，點個頭就是了。我瞧你那婆婆，也不是省事的人，你以後要小心。”王大姐說的還是掏心窩子話。

    沈含玉一腦門子官司，當然沒心情糾結這些細節，胡亂應了就是了。

    鍾秘書走進來，笑著說，“小沈，來活兒了，上次美院來廠子裏尋求合作的事定下來，現在來人學技術，點名要你接待的。”

    錢大魚來了，沈含玉苦笑一下，不用說，宗青時也在。原來是盼著見到他，現在是怕見他。

    再怕也要麵對，自已選的路，無處可退。

    這件事看著簡單，其實很麻煩，要各個部門去協調。

    第一步就是去廠辦公室。她趕緊下樓，關悅一會兒去送奶，就摸不到人影兒了。

    沈含玉剛推門，就見張主任常主任和關悅正不知在聊什麽，聽有人進來忽啦一下分開了。

    見是沈含玉，關悅笑了。

    “還記得我們是娘家哈，來匯報的？說說昨天晚上怎麽樣？”

    沈含玉覺得她家會親家，是在全廠眾目睽睽之下。

    “別提了，我父親喝醉酒，丟死人了。”沈含玉還是可這件事兒說，反正那些大嘴巴室友也會傳出去。如果她不在這裏講，辦公室的人還會覺得她不實在。

    “喝多了？那多不好。”張主任一聽就皺眉頭。

    “人家看好的是小沈，又不是娶她爹，娘家好就多走動，不好就遠著點，沒事！”常主任寬慰道。

    “嗯。”沈含玉點了點頭。

    “小沈，你還沒謝謝我這個大媒呢，要不是我帶你去書畫協會，你上哪去認識宗老？”常主任不依不饒。

    “常主任，你要怎麽謝？”沈含玉一聽這就是話裏有話。

    “給我要副畫，山水畫就行，要是給馬就更好了，嘿嘿，沒大馬，給個馬駒兒我也不挑。要不就來個馬尾巴！”常主任一番話，屋子裏幾個人都笑了。

    “給你一頭驢，你要不要！”張主任笑道。

    “要，隻要是宗家出來的，騾子我都要！”常主任那是書畫愛好者，書畫就是他的命根子。

    沈含玉跟他們聊了一回，心情放鬆多了，還真是回家的感覺。

    “你猜我們剛說什麽呢。”關悅接過沈含玉遞來的文件，分類簽字，手裏沒閑著，嘴也沒閑著。

    見張主任進裏屋了，常主任去泡茶，這才小聲說。

    “怎麽了？”

    “小蔡最近換了個人兒似的，也不知怎麽就弄來錢的，穿名牌了呢。”

    上次小蔡反鎖沈含玉的事兒，被狠狠處理了，因為差點害得關悅一屍兩命，所以顧廠長手下沒有留情。

    張主任打了她幾個耳光，也隻能忍氣吞聲。

    可是總歸不能把人開除了，這有廠籍的，開除也要交二輕局批。還有就是她的行為雖然可惡，可是構不成犯罪，也沒有直接後果，所以就把她發配到車間。

    這小蔡原來在辦公室時，仗著有點小權利，到車間就作威作福的，唐主任早就把她煩上了。

    都以為有好戲看，到時唐主任會狠收拾她。

    沒想到很快進了最輕閑的崗位，待遇好，又不用坐班。

    突然又鳥槍換炮了，穿著打扮也換了一個人。

    “是不是找對象了？”沈含玉猜測道。小蔡這種人，真有對象了，能做得出吃拿對方的事兒。

    “聽說沒有，誰知道，萬一有瞎的呢。”關悅把所有資料都備好份，這才交給沈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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