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沈含玉叫了一聲，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件事是上一世她的遺憾。她還在讀書時，假期想出去打工，麵試出來撞了一輛車，開車的可不就是這個女子嗎。

    “怎麽了？”宗青時見她急急起身往那桌去，忙問。

    服務員也懵了，這是要動手搶，忙匆匆向那桌跑去，想保護那一盤子芥末腸。

    “女士，還記得我嗎？”沈含玉已經走到秦小魚麵前，一句話把她給問怔了。

    秦小魚打量了一下，沒有印象，就搖了搖頭。

    “在拍賣行前，我騎自行車撞了您的車，打了個欠條。”沈含玉這麽一說，秦小魚就想起來了。

    眼前的女子時尚大方，又美得讓人過目不忘，跟那個膽怯困窘的小姑娘根本對不上號，不知她經曆了什麽。

    “過去的事兒了，不用提。”秦小魚微微一笑。

    “在您不算什麽，可是我這裏沒有過去，我喜歡公平。”沈含玉也微微一笑。

    “噢。那你想怎麽辦？”

    “今天看到您，有些突然，沒有準備，下次會備上一份禮物，請您笑納。”沈含玉說完看了一眼秦小魚身邊的兩個孩子。

    女孩子有十多歲，已經在竄個子了，兩條大長腿，無處安放。男孩子隻有三四歲的樣子，正淘氣的踢著桌腿，用手去抓食物。

    沈含玉見秦小魚專心對付兒子，就沒有再打擾。

    她剛坐回到桌邊，見服務員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上麵放著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芥末腸。

    “秦女士說要分給您一半。”服務員畢恭畢敬把盤子放到桌上。

    沈含玉抬頭看向秦小魚的方向，二人相視一笑。

    下午沈含玉回了一趟總廠，這兩天事兒不少，她沒回來看看，估計喬師父也要想她了。

    她先去辦公樓給顧廠長送發卡，上次答應的，三樣水果各一個。

    顧廠長一見她進門，笑得眉眼都彎了。

    “小沈回來了！不，沈廠長，哈哈哈！”

    “您拿我打趣呢。”沈含玉咧嘴一笑。

    “聽說你們銷售科都成立了，還有新規定，消息傳到總廠，這些人都坐不住了，還有人過來問我，是不是我答應的。我說了，你做什麽，我都支持。”

    “謝謝顧廠長，有您當後盾，我這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從顧廠長辦公室出來，迎麵看到王大姐。

    “小沈，怎麽幾天不見又漂亮了，你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王大姐拉著她就不想放手。

    “一天忙得飛起來，漂亮什麽呀，連穿什麽都不管了，抓起來就走。”沈含玉苦笑一下。

    其實沈含玉當初堅決要去分廠，王大姐也是等著看笑話的，想不到沈含玉做得風聲水起的，讓人刮目相看了。

    “小沈，你那發卡……”王大姐一個眼神，沈含玉就懂了。

    “那幾個小水果的，都是給孩子用的，等新產品下線，還能少得了您的？要有配得上您氣質的才好呀。”沈含玉笑道。

    王大姐馬上就釋然了，這話說得太中聽了。

    沈含玉從辦公樓出來，剛拐進倉庫大門，就見常大膽和小陳一路跑過來。

    小陳的鼻子下掛著兩道血道子。

    “這怎麽了？”沈含玉一見血腿就有點軟。

    “去你師父那再說。”常大膽把小陳拽在手裏，死不鬆手，硬給拖進倉庫的休息室。

    喬師父正織襪子呢，見事不對，忙起身讓範可可出去打冰水過來。

    大李子在倉庫，聞聲也趕過來。

    幾個人手忙腳亂給小陳止了鼻血。

    “怎麽不帶去醫務室？”喬師父心疼徒弟，嗔道。

    “他把隊長給打了，那位在醫務室呢，我敢往那裏帶嗎？”常大膽沒好氣的說。

    “打隊長了？那以後還不得給你穿小鞋啊！”大李子一聽這話就跳起來了。

    “反正都穿上了，有能耐多給我套幾雙。”小陳哼了一聲。他還在仰著頭不敢低下來，嘴裏有血不敢說多說。

    “這就不劃算了，人家手裏有權，隨便離你幾條違紀，你的獎金都不夠扣的。”喬師父明白這裏麵的貓膩，歎了一口氣說道。

    “也是隊長欺人太甚，小陳和隊長的弟弟跑一趟車，活兒都派小陳了，獎金是平分的，要我也咽不下這口氣。”常大膽歎口氣，抽出煙來。

    平時喬師父肯定一聲怒吼趕他出去，今天看他鬱悶，沒舍得吼他。

    “小玉，正好你在這兒呢，帶我走吧。”小陳把頭低下來，才看到沈含玉。

    “行啊，我車隊正缺人，你願意來？”沈含玉眼睛一亮。

    那時候開車也是技術活兒，分廠車隊的人，都調走了，就剩下三個老弱病殘，勉強運轉呢，有小陳這樣的來當然是好事兒。

    “我去，這邊呆不了了，跟著你，怎麽也坑不了我！”小陳是下了決心了。

    “你要去分廠，我也去。”大李子突然說道。

    “你跟著起什麽哄，還婦唱夫隨啊！你在總廠老實呆著吧，萬一分廠不行了，你們家還有個開工資的不是。”喬師父快人快語，說完才看到常大膽一個勁兒夾眼睛，都夾酸了。

    她這才發現話說得有點不好聽，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沈含玉，低聲說，“小玉我不是那個意思，這創業也不保準不是。”

    “師父，我明白，那是你的真實想法，其實在你看來，我也是犯虎了才去的，要是真失敗了丟工作，你還得養著我呢不是。”沈含玉把喬師父說得眼圈一紅。

    從沈含玉去了分廠，她日思夜想，都失眠了，就怕沈含玉有個馬高蹬短的。

    “你也瞎操心，小玉眼看要嫁進宗家，嫁人了還能上班？現在就出去玩玩也沒什麽。”常大膽隻能開導她。

    “瞧著宗家，也不靠譜，唉。”喬師父操的心比鄭素梅還多。

    “不靠譜不怕，不是有咱們當娘家嗎？”常大膽這話，喬師父愛聽，她就是想給沈含玉撐著腰的。

    小陳是說到做到，反正跟隊長撕破臉皮了，也不想回去，去人事科就開調令。

    顧廠長可是有令在先的，隻要沈含玉要人，誰都得放。

    正好隊長也煩他這個楞頭青，馬上簽字。這小陳就直接跟著沈含玉去分廠了。

    到分廠門口，沈含玉一眼看到沈肖站在那兒。

    沈含玉給鄭素梅打了電話的，讓沈肖來報道時，不許提是自己的弟弟，如果敢提，馬上開除。

    她還特意囑咐了，不許沈厚白送沈肖來，就怕他嘴不嚴實，又是好大喜功的人，廠長的父親上門，那不把尾巴翹上天了？

    沈肖一看到沈含玉從出租車下來，眼睛一亮。

    他現在也學乖了，這個姐姐能上天，他要巴結著。

    走到前剛要叫姐，被沈含玉一眼瞪回去。

    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主動叫姐，沒等叫出來，就胎死腹中了。

    “這是陳師父，以後你跟著他。”沈含玉直接把沈肖安排給小陳。

    “陳師父好。”沈肖悶聲悶氣的說。

    “這是新來的？”小陳看他們兩個悶葫蘆打啞迷，問了一句。

    “叫他小肖吧。”沈含玉搶在沈肖前說。

    小陳就在心裏默認了，這個新來的姓肖。

    沈含玉直接把小陳送到車隊。

    本來分廠的車都被總廠給弄過去了，顧廠長批了三輛過來。

    車隊有四個人，連個領導都沒有，一個老寒腿，走路一拐一拐的，已經不能開車了。

    有兩個年輕的，經驗差點，讓他們開大車有點冒險。還有個本來是調到總廠的，因為跟隊長不合，脾氣太倔，被踢了出來。他跟小陳到認識，遠遠就打招呼。

    “小陳，被發配過來了？”

    “老郝啊！你在這兒呢！”小陳上去擂了他一拳。

    “我把人帶來了，你們自己安排吧。小陳，現在車隊也沒個管事兒的，你代隊長吧。”沈含玉跟老郝不熟悉，小陳這裏怎麽也能壓得住，他會聽話，所以還是要安排自己人。

    “喲，這一來就升官，好啊！”小陳在總廠車隊，累死也升不到隊長，雖然分廠的車隊小點，可螞蟻也是肉，升官就是好事，哪管是芝麻官。

    “小陳你過來一下。”沈含玉又把他叫到一邊，向沈肖那邊呶了一下嘴說，“這位交給你了，是我鄰居家孩子，從小有點皮，你就往死裏整，讓他把本事學好了。他不聽話，你找我，我回家找他父母算賬。”

    沈含玉給了尚方寶劍，小陳當然要聽話了，重重點了點頭。

    沈肖看著他們說話，還不知道自己從此就沒好日子過了呢。

    現在車隊裏隻有三輛大車，都是拉料用的，其實也沒什麽活兒，畢竟剛開始恢複生產，用料有限。

    沈含玉安排好工作，從車隊出來，見大姐飛奔過來。

    “沈廠長！快來看啊！”

    “出什麽事了？”沈含玉見她跑得滿頭是汗，帽子都沒帶，心裏一沉，這是出了什麽事故嗎？

    “藍色，藍色出來了！”大姐拉著她就跑，頭也不回的說。

    沈含玉鬆了一口氣，這才明白，是把藍色給攻克了。

    大姐設計的蝴蝶發卡已經投產了，紅黃紫綠都有，隻是藍色的看著不好看。

    藍色染料不穩定，調出來的色彩不是淡就是深，還很死板。

    李道天和丹秋一直在琢磨新配方，看來是有成效了。

    沈含玉進了技術室，一眼就看到桌子正中放著一隻藍蝴蝶。

    這不是普通的藍色，是一種夾著閃光點的星空藍，從淺藍到深邃的藍紫，每一道色脈都融合得恰到好處。

    這時已經下午四點多，天黑下來了。

    李道天突然走到牆邊，按下燈的開關，屋子裏漆黑一片。

    沈含玉正詫異，就見藍蝴蝶慢慢從黑暗中顯現出來，原來是熒光的。

    “太美了。”沈含玉的眼中湧上淚來，這就是她夢中的藍色，是小蝶的顏色。

    他們成功了。

    “這一款，都沒辦法定價了。”李道天打開燈，所有人都像從夢中醒來一樣，眼中有些迷離。

    “不能賣。”沈含玉脫口而出。

    “做出好東西，不賣，圖什麽？”李道天不解的問。

    “我自有道理，會安排最好的用處的。”沈含玉神秘的一笑。

    她已經有了些計劃了，隻是還不清晰。

    “沈廠長，藍蝶的造價也有點高，不像其它的顏色，要經過多次染色，價格也不會很便宜的。”丹秋提醒道。

    “這樣更不能大量生產了，先生產一百隻吧，千萬不要上市，而且這一款產品要先保密。”

    沈含玉說著從包裏掏出幾張圖紙放到桌上展開。

    上麵是幾款發卡，題款隻有一個字“方”。

    每人上發卡都是簡單的一個小方塊，隻是顏色很厚重，每一個顏色旁邊都寫著名字。

    十樣錦，梅染，黛色，竹月，蘇芳……

    方方的發卡，連著流線型的發針，有一種說不出的視覺衝擊，高貴又有內涵。

    “好美啊！沈廠長你設計的？”丹秋這樣穩重的人，都忍不住驚呼了。

    “是宗青時設計的，他說送我一份禮物。”沈含玉難掩得意的語氣。

    這確是讓人羨慕，屋子裏的兩個女子都嫉妒了。

    沈含玉想創業，他就默默添磚加瓦，這樣的男人去哪裏找呢。

    “這一批先上線吧，應該能好銷。對了，老莫今天找我，說是產品太少，不夠賣的。”李道天提醒道。

    “加班加點也要上。還有，總廠那邊明天就撥款過來了，讓財務室快做賬，年前把工資發下去。”沈含玉這句話，比打強心針都有用，李道天一聲得令，人就跑了。

    沈含玉這才回頭仔細看藍蝶，心裏怎麽也平靜不下來，她真想帶著它馬上去見馮大夫，告訴她，小蝶就是這個樣子的。

    “沈廠長，你這麽喜歡，這隻你拿走吧，反正很快就有新樣品出來了。”

    “那我可拿走了，不客氣了。”沈含玉就等這句話呢，忙把藍蝴蝶小心放進盒子裏。

    宗青時下午沒有過來，沈含玉把他打發回家了，這兩天他有點感冒，鼻子不通氣，看著很難受。

    她叫了出租車，往馮大夫的家去。

    出租車開的有點快，到馮大夫家樓下時，她家的燈還沒有亮。沈含玉隻好在樓道裏等著，她沒提前打招呼，有點擔心馮大夫會不會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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