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玉一氣兒折騰，小謝總算倒上氣兒來，人也平靜一些。

    “走吧，你東西在哪？我幫你拿。”沈含玉輕聲問小謝。

    “我收拾好了，他，他給我掀得滿地都是。”一說這個，小謝又激動了，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沒事兒，你先坐著，我幫你撿。”沈含玉把小謝扶到椅子上，蹲下來撿地上的東西。

    都是些女孩子常用的文具之類的，有的已經摔裂了，沈含玉也不多說，隻一樣一樣拾起來放進箱子裏。

    前麵一個文件夾，粉色的，樣式很特別，一看就是小謝自費買的。

    沈含玉伸長胳膊，剛要撿，不成想一隻大腳踩上去，費科長居高臨下，眯著眼睛看向她，惡狠狠的說，“沈表子，別裝傻，給臉不要臉呢！”

    “你說誰呢？”沈含玉剛一直壓著的火，騰的一下就竄上來了。

    “說的就是你。我說了，人是我的，你休想帶走。”費科長也沒服軟，跟她對上了。

    “有娘生沒爹教的東西，誰教你罵人的？罵得這麽好聽，回家罵給你媽媽聽，看她怎麽誇你！”沈含玉對這種人，也是不想忍了。

    “你說誰呢？”費科長想不到沈含玉敢還嘴，雖然沒有一句髒話，可是句句椎心，他當時就急了，抬手就要打。

    沈含玉早看出他要動手了，手裏正拿著文件夾，先就掄了上去。

    這一下拍在費科長的臉上，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費科長再沒想到，纖纖弱弱的沈含玉，先動手了。

    他抬手就來抓人，沈含玉靈巧，一轉身到了一個辦公桌後麵。

    剛還傻呆呆看熱鬧的人，這才明白過來，這是動真格的了。

    這屋子裏多半是女的，費科長什麽人性，大家心裏都有數，平時被他惡心著，今天突然有人敢出麵跟他鬥，何不幫著拉個偏架。

    這還真默契。

    這邊沈含玉跟費科長繞著一張桌子玩老鷹捉小雞，後麵就有人使絆兒了。

    費科長剛抬腿要追，不知哪出來個折疊椅，把他絆了個跟頭。偏偏桌上的幾本書也沒放穩，一口氣掉下來，全砸在他的頭上。

    “快，快去叫保衛科的過來！”有人大叫。這明擺著是怕沈含玉吃虧，怎麽樣一個女孩子跟個男人打架，也占不到便宜。

    沈含玉見費科長從地上要往起爬，知道被他追上就沒好。

    走廊裏有別的辦公室看熱鬧的，門口堵得嚴實，想跑出去也有困難。

    就在這時，樓梯上一陣亂，一群人跑上來。

    “沈表子，看你還跑！”費科長正好追過來。

    “老費！你瘋了！”一聲斷喝，是顧廠長到了。

    待看清來人，沈含玉一扁嘴，眼淚汪汪的說，

    “顧廠長，費科長他，他要打人！”

    沈含玉滿眼的惶恐，那正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顧廠長是張賓跑去找來的，剛在走廊沈含玉小聲囑托了一句，他還挺辦事兒。直接闖進會議室，把化工廠中層的領導全給招來了。

    這些大老爺們還是有點血性的，一見沈含玉被欺負成這樣，當時就忍不了了。

    劉主任二話不說，上去就給了費科長一拳。

    費科長鼻子竄出血來，口齒也不清晰了。

    他還不明白，明明是他在理的事兒，怎麽成一邊倒了。

    見劉老黑都先動手了，另外那些人打助拳就容易了，你一拳我一腳，轉眼就聽費科長一陣陣哀嚎。

    費科長被停職，回家先反省，另外安排個副職代理。不用說小謝的調令也生效了。

    沈含玉被張主任帶回辦公室，安撫了半天。

    “小玉，你說你是不是傻？你跟他個大傻子打什麽？有事過來說一聲，我們就去辦了。”常主任見沈含玉委屈成這樣，心疼得直跺腳。

    “可不是唄，你說你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去分廠，我和常主任聽說這事，就鬧了幾天心。”張主任也念叨著說。

    “分廠沒那麽差，現在已經見起色了。”沈含玉回頭看到張賓把她的包已經送過來，想起裏麵還有給他們的禮物。

    “我可不是來打架的，是來送禮物的。”沈含玉把門關好，這才把兩個小盒子掏出來。

    “喲，這個好看。這是你們廠子產的？不像啊，我以為日月服飾的呢。”張主任雖然在穿戴上並不十分在意，可是注重品質，每件東西都價值不菲，識貨。

    常主任並不懂這些，聽張主任誇好，就知道就好東西，不由得樂了。

    “小玉，你說這東西給我，我帶哪根頭發上？”

    “常主任，你回去給嬸子啊。”沈含玉嘟著嘴瞪他一眼。

    “可不是，我就忘了！關鍵咱這沒權沒啥的，沒人給送禮，還不習慣，一根筋呢！”常主任說得張主任也笑了。

    “可不是，這辦公室沒處收禮！有小玉就有福氣，我們跟著借光了。”

    “這一鬧時間也不短了，我得回去了。”沈含玉看了一下時間，要下班了，不想影響他們。

    “沈廠長，顧廠長請您過去。”鍾秘書探頭進來。

    沈含玉整理一下頭發和衣服，大步跟在他身後。

    “小沈，你說今天的事兒……”顧廠長一見她，就重重歎口氣。

    “顧廠長，這事兒雖然不怪我，可是如果關係到廠子的紀律，您隻管處罰。我都領著。”

    “這是什麽話！我是覺得內疚。自己的手下出來這麽多丟人現眼的事兒，你讓我都沒臉說話了。”顧廠長又是一歎。沈含玉這才放下心來。

    “顧廠長，說句不應該說的話，這些年，化工廠太安逸了。”

    “你說得對，我在這個位置坐了16年，前幾年還是創業，風風火火的。後麵穩定下來，就吃老本了。”

    “有些人，不能心軟，跟蛀蟲一樣，不清除掉，早晚是禍害。”沈含玉暗示道。

    “我也明白，可是每個人都有了根基，不好動。”顧廠長今天也是掏心窩子說的實話。

    “有您的意思，我就懂了，您放心吧。”沈含玉頷首笑道。

    有顧廠長這句話，她就懂怎麽做了。她隻管鬧事就行了，不順眼的都找茬兒清出去，有顧廠長頂著。

    其實她跟誰也沒說，她的野心大著呢，有一天要殺回總廠。

    這化工廠成她囊中之物，是早晚的事。

    這時王大姐走進來，送了幾份文件給顧廠長簽字。沈含玉等她出來，把發卡也送了。

    “我聽說了，你們廠新出的產品，賣八元一個。我還想什麽東西這麽值錢，不就一個發卡嗎？現在一看，這可不是八元的東西，跟日月服飾周邊那二三十元的，也沒區別。”

    沈含玉還不知道李道天他們的定價，八元一個，膽子都不小啊，不過她喜歡！

    王大姐十分喜歡，又陪著她走到招待所，才徑直出門。

    招待所裏也很熱鬧，沈含玉活生生把自己給鬧成真?英雄了。

    女工們最喜歡八卦的，費科長這人又一向攀高踩低，對女工一百個看不起。

    現在他倒了，真是大快人心。

    “沈廠長，還有人要跟你走呢，你收不收？”小謝去了心病，神輕氣爽，雖然眼睛哭得還有些腫，可是喜氣洋洋的，早就不生氣了。

    “我也不能把人都帶走了，咱分廠不是來總廠分家的，以後進人也要小心了。”沈含玉笑道。

    她不是故意做樣子，分廠現在確是不需要再進人，目前這樣先維持，等轉項成功，上正軌了，她就向另外幾個分廠下手，這是顧廠長的意思，也透給她了。

    本來分廠的改革就是試行，幫著化工廠這艘大船調方向的。所以她沒有必要把分廠無限做大。

    說是分廠不能進人了，沈含玉還是留了私心的，誰不能進，也要把喬師父帶進去。

    當初她去分廠時，沒有十分的把握，現在都安穩下來，就可以出手了。

    當然這工作要慢慢做，喬師父雖然也算是女漢子，可惜見識還是短，有點不擔事兒。

    她讓喬師父去，肯定是能去，隻是會暗自犯嘀咕，還要上火。所以工作一定要做通。

    這個就得小強奶奶出麵了，老太太很有遠見了。

    正好第二天常大膽開車回家，沈含玉蹭了車，去喬師父家住一夜。

    發卡這些東西，喬師父和小強奶奶都不太往心上去，所以她隻是買了些吃的。

    小強奶奶已經做好晚飯了，平常日子，酸菜燉土豆就好了，蒸了一鍋豆包，也沒什麽好吃的，一見沈含玉回來，忙著下地要炒幾個雞蛋。

    “別炒了，有什麽吃什麽。我不缺吃的，看我胖的，奶奶。”沈含玉把臉蛋揪起來給小強奶奶看。

    “胖什麽胖，這小腰就一把兒了！”小強奶奶被她拖著動不得，隻好罷手。

    沈含玉帶了熟食，讓喬師父切了，端上桌來，小強眼睛就亮了，因為生了一場病，他有點被寵壞了，格外鬧騰。

    小強奶奶說了幾句也不聽，氣得老太太想要動手。

    “小強寒假作業寫得怎麽樣了？”沈含玉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小強眼神一暗，跑一邊坐著不坑氣兒了。

    沈含玉正好跟喬師父消停說幾句話。

    “我聽說你們分廠還有獎金呢，不錯啊。”喬師父端著粥坐過來，給沈含玉的碗裏加了一大勺糖。

    “現在看應該不錯，轉過年會更好。”沈含玉咬了一口豆包，自家種的大豆，真香。

    “小玉喜歡吃，我明天還給你帶。你那好是好，幹個一年半年的，有起色了，就調回來，還是總廠把握。”喬師父笑著說。

    “對，出去都是鍍金的，轉一圈回來，到總廠就升職了。”常大膽跟著補充到。

    “我看咱小玉可不一定這麽想，這都當上廠長了，還是正的，回總廠能做啥？還能當個辦公室主任？總不能讓顧廠長讓出位置吧。”

    小強奶奶一開口，沈含玉就知道今天是來對了。

    人的認知高度，是不容易提升的，喬師父兩口子在廠子裏關久了，觀念老化，想說服他們很難。

    有小強奶奶助攻才行。

    “奶奶是明眼人，看出來我想做大事兒了。我還真想著有一天要顧廠長的位置，隻是時間問題，還要等。”沈含玉把粥喝完了，那四口還吃得香呢，她就靜靜坐著找時機說話。

    “小玉比原來吃的少了。”喬師父歎口氣。

    “管著一個廠子呢，累。對了，我聽小陳說，你把你弟弟送去給他當徒弟了？你咋不給我弄來，跟他能學到啥？”

    “我還真沒本事把他弄進總廠。”沈含玉囑咐過小陳，不要把沈肖是她親弟弟的事說出去，想不到小陳還是說了。

    隻是也知道，小陳和常大膽的關係不一般，總歸心裏不怎麽舒服，也記了一筆賬，小陳不能重用。

    “那你把我弄分廠去得了。”常大膽是開玩笑的，不當真，在座的都笑了。

    “常叔在車隊過得滋潤呢，要不這樣吧，我師父跟我去分廠可好？”

    “我啊？”喬師父一愣，跟常大膽對視一眼。

    “對啊，師父你不是說過要跟我走的嗎。”

    “小玉，你要是想我過去幫你，我就去。”喬師父一咬牙，答的還是很痛快的。

    “你看你，還是像要幫小玉忙似的，現在是小玉要幫你了。小玉把路都鋪好了才來找你，是替你考慮，去吧，別白瞎了孩子的一片心意。”小強奶奶歎口氣。

    “媽，我沒別的意思。”喬師父小聲嘀咕道。

    “我知道，我師父最疼我，明天我去弄個調令，你跟我走，這怕是分廠進人的最後一個名額了。”

    沈含玉說到做到，第二天就把喬師父給弄到分廠去了。

    中午十一點，喬師父能辦好手續過來。分廠的食堂還沒開起來，所有人都是帶飯的。她帶的是豆包和炒酸菜，隻是沒來得及熱，飯盒冰冷的。

    “師父我等你呢，你在我辦公室坐一下，一會兒送你下去。”沈含玉去技術室開了一早上的會，急匆匆的跑進屋，取點東西又出去了。

    雖然昨天晚上小強奶奶給喬師父做了工作，可是她心裏還是沒底兒。

    沈含玉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很難轉變，怎麽都覺得這孩子弱，就是到處被欺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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