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你的名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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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歐茲也許會讓很多人誤會這是一個男人的名字,但不,在龍語中,卡歐茲是貓的意思,這位女性術士導師有一半的血脈來自於深淵的迷誘魔,所以有一雙會像貓那樣收縮與擴大的黑色瞳孔,因此有了這麽一個名。當然,她對此非常不滿,不過等她成年後,這個名字就有了另外一種含義在。
    這位導師的姐妹正是格瑞第身邊的八位侍女之一,在術士塔中相當有地位,而且因為身具迷誘魔血脈的緣故,她召喚深淵惡魔的成功率遠遠大過其他人。
    “克瑞瑪爾”遲鈍到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愜意地歎了口氣,因為他的耳朵與麵頰感受到的東西讓他想起了他的記憶棉枕頭,柔軟的,富有彈性的,隻是那股濃重且衝擊性極強的馥鬱氣味不禁讓他有些頭暈目眩。
    當然,卡歐茲不會認為克瑞瑪爾,這個狡猾的小東西是反應不及,她覺得這是一種有趣的恭維方式。她當然是笑納了,並且寬容地允許他多感受了一會。
    大概十個數後,她放開了“克瑞瑪爾”,她的腰肢並不十分纖細,但圓潤而有力,四肢修長,“克瑞瑪爾”發現自己竟然需要抬著頭才能看到她的眼睛,那是一張野性十足的臉,甚至有著幾分凶狠的意味,在格瑞納達,這種容貌是很受青睞的。
    “跟我來。”卡歐茲導師說,率先轉過身往前走去,她走動的姿態異常曼妙,赤色的長袍從後頸到腰部裂開一道狹窄的縫隙,縫隙裏露出的皮膚上覆蓋著閃亮的鱗片,這是她的龍裔特征,就和每個繼承了顯著特征的龍裔那樣,她總是願意把它們顯露出來的——她可以“看見”她的弟子正在全神貫注地盯著她的脊背看,不由得從內心深處湧出一股滿足之情,無論是因為她身為女性的魅力還是源自於血脈的力量,都是最值得她驕傲的。
    她不知道“克瑞瑪爾”的思想已經從繚繞不去的煤氣味兒轉移到了煤氣灶上麵可能有的東西——他沒煮魚吧。
    導師的房間要曠闊高大得多的多,地上銘刻著符文與圖案,牆壁上覆蓋著閃爍著微光的黑曜石板,嵌在石板裏的氟石位於膝蓋以下的位置,隻能照亮很小的一塊地方,就像是一群夜行動物的眼睛,其他的地方全都是黑暗——就算是“克瑞瑪爾”現在突然變得無比銳利的眼睛也無法穿透的黑暗,對此他安之若素,畢竟這是夢,人的幻想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在夢裏造出一個完整的世界。
    他甚至沒有察覺到導師的腳步聲是何時消失的,黑暗又是如何吞噬了牆壁,吞噬了點點的亮光,然後連聲音也消失了,之後是觸覺,最後隻剩下了對自己的感知,等到感知也逐漸褪去的時候......如果是別人,哪怕是個術士,在這個時候也不免惶恐戒備,甚至瘋狂,但對於”克瑞瑪爾”來說——難道他終於要醒了嗎?這感覺可真好,軟綿綿噠,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隻要躺著就行了。
    卡歐茲導師也有些意外,她之前有過不下十二個弟子,還有更多的學徒(這她就不統計了),還有近半數的愛人,但沒人能夠毫發無傷地走過這條魔法甬道,除非他們能夠按下自己的恐懼不施放任何法術,也不激活任何卷軸、魔杖或是魔法防禦器具。
    另外,這小家夥的演技可真不錯,卡歐茲導師想,會有很多人被他臉上的迷惑之色騙了的。
    “到這兒來,克瑞瑪爾。”卡歐茲導師說。
    “克瑞瑪爾”能夠聽懂她說“到這兒來”,但不知道她最後“卡喵兒”是什麽一下,但推算一下,難道這是他為自己設想的名字嗎?說真的,這可真有點過分了,卡喵兒,簡直可以說是厚顏無恥,尤其是對於一個將近而立的成年男性來說。
    “克瑞瑪爾?”
    好吧,確定是在叫自己了,而在這個時候,他們所在的地方緩慢地亮了起來,這是一個巨大的圓柱形房間,一樣沒有窗戶,烏木牆板之間是裝飾性的尖拱窗,窗內矗立著奇形怪狀的金屬像或是石像,四角都有著從地到頂的三角櫃,每一層都擺放著卷軸與魔杖,在他與這位......卡歐茲導師之間,是一麵幾乎占據了整個地麵的圓形地毯,地毯上的畫麵精美而宏大,隻是內容不太和諧——最上方是一隻碩大的紅龍,展開的雙翼覆蓋了畫麵的三分之一,從它張開的嘴裏噴出火焰,火焰衝向地麵,地上是一座石頭砌築的城池,環繞著彌漫著黑煙的護城河,”克瑞瑪爾”可以看到跪在城牆上向紅龍哀求**,衣著華貴的貴族,也能看到在街道上到處亂跑的士兵,還有從著火的窗戶裏將嬰兒托出窗外的母親,或是蜷縮在城牆下或是房屋縫隙中的乞丐,但無論是什麽人,都將難逃一死,他們會和他們的城市一起在日落之前消亡——”克瑞瑪爾”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知道的,但......他知道它在述說什麽。
    “這是曾經的格瑞納達。”卡歐茲導師說,她慢慢地伸出腳,站在地毯上:“當然,那時候它還沒有得到這個光榮的名字,一群野人在這裏築起了城市,自認為是這裏的主宰,然後我們可敬的母親格瑞第教會了他們什麽叫做死亡與絕望......他們的骨血與沙礫一起被融化,克瑞瑪爾,在格瑞納達的基座下,有無數粉碎的深紅色玻璃,這就是他們留下的唯一痕跡。”
    卡歐茲導師一邊說,一邊走到圓毯上,向他的弟子伸出雙臂:“到我身邊來。”
    她把“克瑞瑪爾”之前的猶疑當作了防備,於是她張開了手,讓“克瑞瑪爾”看到她沒有做出手勢,握著魔杖或是拿著卷軸,“來。”她又是威脅,又是引誘地低聲催促道,難以察覺的咕噥聲從喉嚨深處發出,好去摧毀“克瑞瑪爾”殘餘的理智。
    看到“克瑞瑪爾”終於向自己走過來的時候,卡歐茲導師笑了。
    她抬起的手臂穿過了“克瑞瑪爾”的身體,然後是微笑著的臉與身體,這是一個幻影,真正的卡歐茲導師站在房間的一角,謹慎地沒有踩上一點兒圓毯的範圍。
    “克瑞瑪爾”“冷靜”地站在圓毯中央,他被數以百計的半透明手臂緊緊的抓住,就連動一動手指都不可能,有纖細的手指靈活地從他的領口搜索到腳跟,一些符文與藥水被扔了出來,但仍然大大地低於卡歐茲導師的預計:“你在來的時候遇到了敵人?”導師問,不過這不是她在意的事情,她伸出雙手,念誦咒語並且做出手勢,”克瑞瑪爾”正站在“護城河”的位置,看著距離他還有十幾尺的地方,紅龍噴出的火焰漸漸地變得明亮,灼熱,然後真的燃燒了起來。
    火焰中傳出了數以千計或是萬計的哀嚎聲,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老人的,也有孩童的,紅龍焚城的那一刻仿佛又重現了,卡歐茲導師不斷地往烈焰中投入粉末或是碎片,火焰的顏色從赤紅轉向蒼白,又從蒼白轉向靛青,之後甚至出現了不應有的黑色——就像是立體的剪影,愈來愈多的煙霧從圓毯的中央升起,最終完全地吞噬了黑色的火焰。
    一隻龐大的生物出現了。
    如果說“克瑞瑪爾”之前要抬頭才能看到卡歐茲導師的眼睛,那麽他可能要折斷脖子才能看到這個生物......的下頜,他至少有兩個卡歐茲導師那麽高,有著四根手臂,爪子又細又長,還有兩隻如同鳥類那樣的向後彎曲的膝蓋,尖銳的腳爪深深地刺入地麵,他的皮膚是光滑的,隻有一些需要曲折的地方有皺褶,膚色深褐,間雜著黑色的條紋,就像是老虎的花紋。
    “哎,”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道:“這不是卡歐茲,我最親愛的女兒麽?”“克瑞瑪爾”看到眼前的身軀微微一低,像是他低下了頭:“是你召喚了我麽?真是太令人高興了,卡歐茲,我的寶貝兒,爸爸在深淵的時候,想你都快想得發狂了。”
    “我也很想你,父親,”卡歐茲親昵地說,隻是她的腳還像是被鋼釘釘在地麵上那樣,紋絲不動:“我時刻都在期待著您的到來,但是,父親,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我又如何膽敢來打擾您呢?”
    “我說過你可以隨時召喚我,”那個聲音還真像是一個普通的老父親那樣又是親切又是抱怨地說道:“我是你爸爸,我希望你能更多的依靠我,我會毀滅你的每一個敵人,滿足你所有的願望。”
    “我真是萬分感動。”卡歐茲幹巴巴地道:“但我得先完成您的要求才有這個資格。”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您或許記得他,我的一個弟子,他的名字是克瑞瑪爾。”
    “克瑞瑪爾,是的,我記得。”迷誘魔用更敷衍的口吻回答道:“但克瑞瑪爾,先是‘冷的’,後是‘小的’,這個名字可不會屬於一個強壯的龍裔,我親愛的女兒,因為我對你真摯的感情,我允許你用一個弟子來完成你欠我的五十年債務,但為什麽會是這麽一個家夥呢?你是在欺耍你可憐的父親麽?”
    “眼睛看到的可不全是事實。”卡歐茲導師就像是一個竭力推銷滯銷貨物的商人那樣舌綻蓮花:“他有著您無法想象的潛力,更有著無限的可能,他會讓您驚訝,也會讓您被嫉妒與仇恨,或許您的主人也會為之對您青眼有加也說不定。”
    “從什麽地方?”迷誘魔說:“那個傻樣兒嗎?”
    “那是冷靜,”卡歐茲導師說:“有什麽人能夠在您麵前這樣鎮定麽?”
    迷誘魔沉默了一會,仿佛被說動了,“克瑞瑪爾”看到他往後退了兩步,每一步都帶起了一陣煙霧與臭味,地麵都在微微震動,幾秒鍾後,他看到一顆大而光溜溜的......貓頭出現在他眼前。
    兩顆收縮成了菱形的黑色瞳孔裏倒映著“克瑞瑪爾”的影子。
    “他還有一個特殊的地方,您也許想象不到,”卡歐茲導師又說:“他同時繼承了紅龍與精靈的血脈。”
    “這不可能!”迷誘魔說:“紅龍與精靈的血脈是衝突的。”
    “所以我才說這是特別的,”卡歐茲導師迅速地說:“即便在血戰中他無法為您取得可觀的戰績,我想也會有許多卓越的存在願意與您交換這麽一個......一個有趣的小東西的。”
    “你幾乎要說動我了。”迷誘魔說,他的臉靠的更近了一些,想要從那雙黑眼睛裏看到恐懼,但......確實沒有,“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迷誘魔嘟噥道,然後他轉向自己的女兒:“那麽就這樣?”
    “就這樣。”卡歐茲迅速地說。
    “克瑞瑪爾”在思考一些事情......他在回憶自己究竟看了哪些書,還有,他是不是不該在朋友家裏抱那隻黑灰虎紋的加拿大無毛貓?看看那層疊的眼皮,凸起的額頭,大到畸形的耳朵,骨節分明的爪子,很顯然,它們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起初是拒絕的,但朋友一再慫恿,說這種貓的皮膚比綿羊皮皮衣還要好摸,他就摸了,事實證明他沒被騙,細膩,柔軟,一摸......就放不了手。
    迷誘魔猛地轉過頭,看到那個小家夥還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雙手被束縛在身側,但他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被摸了?
    迷誘魔不會有幻覺,除非是某種法術,但沒有。
    但他真的被摸了。
    “克瑞瑪爾”看到那隻不但可以壓垮炕,就連樓板也有可能壓垮的無毛貓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掏出了一張羊皮紙,羊皮紙上寫著......他認識但根本懶得去讀的字,大概就類似於“訪者必閱”的東西,他的視線幾乎可以說是立刻落在了最下方,姓名欄的一側已經有了一個燃燒般的名字,另外一側是空的。
    “說出你的名字。”卡歐茲導師命令道,同時握住了卷軸。
    “卡喵兒。”
    卡歐茲與迷誘魔等待著,但空白的地方還是空白,什麽都沒有。
    迷誘魔看了看女兒。
    “再說一次。”卡歐茲導師緊張地喊道。
    “卡喵兒。”
    ......
    “這不是他的真名。”迷誘魔搖頭:“魔法不承認。”
    “不可能,這是偉大的格瑞第親自賜予他的名字!”卡歐茲導師憤怒地盯著“克瑞瑪爾”,“再說一次!”
    “卡喵兒。”
    “再說一次!”
    “卡喵兒。”
    “再......”
    “哦不,”迷誘魔打斷了她,“再來幾次讀者們就要說我們在水字數了,親愛的,”他看向“克瑞瑪爾”:“說你的真名,你唯一認可的名字。”
    “克瑞瑪爾”說了。
    那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發音古怪,卡歐茲導師氣惱地(鑒於她受到了無情的欺騙)看向羊皮紙——空白。
    “我可以感覺到這個名字的確是真的,但魔法仍然不承認。”
    卡歐茲猜想那可能是個精靈的名字。
    “再重複一次!”
    ......
    “說卡喵兒!”
    ......
    “再來!”
    ......
    “再試一次,發音要準確!”
    ......
    “再一次!”
    ......
    迷誘魔打了個哈欠,擺動了一下尾巴,“你們慢慢來,”他和藹地說:“我想睡一會了。”
    於是伴隨著響徹房間的呼嚕聲,卡歐茲導師與她的弟子”克瑞瑪爾”的拉鋸戰繼續中......
    “卡喵兒!”
    “卡喵兒。”
    ......
    “來,卡喵兒!”
    “卡喵兒。”
    ......
    “再來,卡喵兒!”
    “卡喵兒。”
    ......
    “克瑞瑪爾”發誓他已經很認真了,但重複了一百多次後他也不免有些厭倦了。
    “卡喵兒!”導師喊道。
    “卡歐茲。”
    “卡歐茲!”導師繼續喊道。
    ......
    羊皮紙上出現了名字。
    卡歐茲低頭一看,她的雙腳已經不知不覺地踩進了圓毯——也就是召喚法陣裏。
    “哦,不。”她說。
    “哦,是的。”她的父親說。
    ***
    迷誘魔在離開前滿懷遺憾地說:“我真願意帶你走,”他說:“你可真是個又有耐心又奸詐的小混蛋。”
    “那就帶他走!”被自己的父親抓在爪子裏的卡歐茲導師怒吼道。
    “就算是迷誘魔,也要按照契約辦事。”迷誘魔說:“雖然我恨透了秩序!”
    “希望我們能在無底深淵中再見。”他又說:“五十年很短的。”
    然後迷誘魔轉身要走的時候,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尾巴被摸了一下。
    他擰過腦袋,“你是不是摸了我?”
    “克瑞瑪爾”的手還停在空中,然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擺了擺。
    ***
    隨即術士塔裏的每個人都聽到了來自於卡歐茲導師的最後一句話。
    “克瑞瑪爾!你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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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位麵的術士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榮幸地獲得了一個超級差評。
    他麵對著手機。
    這是一個煉金產物,這是他能確定的,它先是顫抖,然後發出了尖銳的鳴叫聲,術士觀察了它一會,聲音消失了,過了一會它又開始顫抖與叫喊。
    術士謹慎地把它撥弄到地上,手機啪地翻了個身,亮了。
    一個紅色的圓圈符號,一個綠色的圓圈符號,中間是一個像是地精爪子的符號。
    他耐心地等待了一會,這次聲音持續的時間要比之前長。大概二十個數後,它又安靜了,但間隔了不到一個數,它又開始重複之前的過程,術士回想著之前試用煉金產物的步驟,找到了一個按鈕,按了下去。
    屏幕黑了。
    但聲音還在響,術士沒發現有被驅動的魔像或是陷阱,可能這是一個提醒,他按了按那個按鈕上麵的兩個鍵,確定它們是用來變大聲音與變小聲音的,他轉而重新按住之前的那個按鈕,屏幕又亮了——期間聲音一直在繼續。
    他試探著一直按住那個按鈕,屏幕上出現了兩個符號,符號下麵是陌生的文字,他憑著直覺選擇了一個。
    屏幕終於完全地暗了下去,聲音也消失了。
    術士覺得很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