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龍裔(英格威與埃戴爾那的故事)(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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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林島被徹底地封鎖了。
這座島嶼之外,潮水翻滾,從海麵直達雲層,猶如高牆,海水中暗流湧動,強勁得可以將一頭巨鯨撕裂,風聲尖嘯,永遠找不到規律與秩序,在暗沉的霧氣中,漂動著無法計數的雷球,在精靈的迷鎖中,微小的死魔法區或是混亂魔法區時隱時現,沒有一個法師可以通過傳送法術或是卷軸到達林島附近。
西瑪麗爾雖然失落在外,但英格威已經抹掉了林島的錨點,玫利安認為自己的孩子不會在這樣重要的事情說謊,所以它也很快被林島之王拋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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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獸人戰士赤牙走進營帳裏,他現在已經是銀龍之子的將軍,有著無數曾經輕蔑他的龍裔或是法師俯首聽命,對於他繼承於黑龍的那部分,他感到愉快,但繼承於獸人的這部分,卻總是令他毛骨悚然——有許多人質疑過他如何能夠獲得埃戴爾那的信任,但無底深淵在下,隻有赤牙知道這個人從未信任過任何人,不,或許有一個,這正是那一位的不幸,因為埃戴爾那是個再貪婪也沒有過的龍裔,他付出一,就要得到一百,或是一萬。
而他也隻是這一萬中的一個罷了。
在離開極北之地後,英格威帶著他、阿索羅還有埃貝一起向埃戴爾那平靜地告了別,那時候赤牙精神緊繃了好幾天,因為他總覺得埃戴爾那不會如此輕易善罷甘休,但之後過了好幾年,他都沒有遇到任何可能來自於這位危險的銀龍之子的“意外”,在聽說埃戴爾那也已經成為了反法崙皇帝最尖銳的一股勢力之後,赤牙終於放下心來,發自內心地說,埃戴爾那若是要追求權勢,可要比追求別的什麽安全多了。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就在他想著是不是該去給英格威搭把手的時候——聽說他正在幫著無辜的人們遷移到一列荒涼但平靜的島嶼上去,一支有翼蜥蜴騎兵隊伍就找到了他,並且把他帶到了埃戴爾那的麵前,然後他在這裏還看到了已經墮落的埃貝,據說已經成為盜賊公會的頭目但還是被交易到這裏來的阿索羅。
他們不是願意向埃戴爾那臣服中的人最強的,也不是最聰明的,但埃戴爾那還是不吝任何賜予,他們很快就變成了其他人的眼中釘和肉中刺,但多赤牙真想說他們才不是埃戴爾那的親信,隻是他的紀念品罷了!
不過比起埃貝和阿索羅,赤牙還真是幸運的,因為埃貝曾經為了希爾薇而幾乎墮落,但在發現希爾薇事實上與他同一性別的時候,這個可憐的羅薩達牧師就徹底地枯萎了,在見到他的時候赤牙和阿索羅都很驚訝,因為他們都在之後遇到過幾次埃貝——他從箭矢之峰這個傷心地搬到了碧岬堤堡,在碧岬堤堡的羅薩達聖所裏,雖然可以說是一個外來者,但羅薩達給予他的榮光並不比其他人少——最後一次見埃貝的時候,據說他已經即將被拔擢為主任牧師,但......埃貝倒是很平靜,雖然他是因為埃戴爾那的詭計而墮落的,但墮落了就是墮落了,他對羅薩達的心並不堅定,若是真的成為了羅薩達的主任牧師,也許他自己也會感到羞愧的。
對此阿索羅與赤牙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也許是為了安慰埃貝這個難兄難弟,阿索羅就著蜂蜜酒,和他說了自己的公會是如何被摧毀的,另一股屬於其他勢力的盜賊公會收買了他的法師,然後潛入了他的巢穴,他的下屬就像是被堵在洞裏的老鼠那樣一個一個地被提出來殺死,他以為自己也會死,但隻被好好地關了兩天就被送到了埃戴爾那這裏。
他們三人之中,境地最危險和最艱難的莫過於埃貝,因為他雖然是羅薩達的墮落牧師,但始終不願意信奉其他的神祗,這讓他變得虛弱無能,埃戴爾那將他們猶如紀念品一般地收斂到自己麾下,給予他們權力,卻不會給予他們庇護——阿索羅與赤牙一來就發覺了,所以他們即便惱恨於埃戴爾那的妄為,也必須為他盡心竭力,不然的話,他們的位置一旦被人取代,那麽等著他們的就隻有淩辱與死亡。
埃貝現在可以說,完全依仗著埃戴爾那的喜怒無常留給下屬們的陰影而活著,他們還不知道埃戴爾那為什麽要特意找到他們,使用他們,但一旦他們明白了......
“這樣不行,”赤牙說:“你要選擇一個神祗,去信仰他,去向他謀取力量。”
”我不知道該選擇誰。”埃貝說:“我從七歲起就做好了成為羅薩達追隨者的準備。”阿索羅聽了,歎了口氣後聳了聳肩,埃貝和他,還有赤牙不一樣,他是貴胄之後,父母祖輩都是羅薩達的信徒,也許在遇到希爾薇之前,埃貝最大的苦惱就是皮膚不夠白皙,手指不夠纖細,身軀不夠挺拔——他的內心是脆弱的,也難怪一直遊走在墮落邊緣。
如今更是徹底地墮落了。
埃貝那張空白的臉給了赤牙一個無比深刻的記憶,但無論這樣深刻,一旦進了埃戴爾那的營帳,就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在營帳裏,埃戴爾那真正的臂膀,一位惡神的牧師,一個崇拜惡魔、黑暗與邪惡的施法者,正坐在銀龍之子的身側——他總是身著黑色長袍,袍子的邊角繡著精美的銀色花紋,它們時常蠕蠕而動,有時候赤牙覺得它們像是一個詞語,但有時候又像是一種生物,他是牧師,但腰間沒有懸掛著釘頭錘,而是掛著佩劍,他信奉著誰?赤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向埃戴爾那與那位大人行了禮,回報了之前的情況。
法崙的第二個皇帝,也就是銀龍的長子,曾不惜一切地剿殺過埃戴爾那,但出於私心,他沒有告訴別人這其中的真實原因,他的弟妹與子女都隻是他的武器與工具,僅此而已,但這樣的行為無疑動搖了他原本就不那麽牢固的寶座,一些人遵照皇帝的旨意去追索埃戴爾那的下落,而另外一些人——主要是那些對皇帝承諾賜予成功者的封地虎視眈眈的那些人,那些強大的銀龍後裔,卻認為他們完全可以選擇第二條路,也就是成為第三個法崙皇帝,而不是搖尾吠叫,從所謂的主人手裏搶奪一塊啃過的骨頭。
他們在埃戴爾那還在極北之地的時候就掀起了叛亂和暴動,一時間,諾大的帝國烽火處處,這正是埃戴爾那需要的,他對英格威說的話並不都是假話,除了一點點重要的修飾——譬如說,銀龍霜白不會是他的庇護者,他從來不需要庇護者,他隻需要一個象征和一個服從的下屬——赤牙不意外他最終說服了霜白。
法崙的創建者,皇帝,銀龍曾有十三個子女,現在還不到一半,還要算上埃戴爾那與仍然在箭矢之峰苟延殘喘的皇帝,他們將要吞噬的是剩餘的四股力量中的一支。
“你做的很好哦。”埃戴爾那說:“明天我們就開始發動最後的攻擊。”
“還和之前一樣嗎?”
“是的,”埃戴爾那笑著說,“帶上法師,所有的龍裔都要被找出來,然後將最強的一個留給我。”
赤牙抬起手按在胸膛上,俯身表示遵命,然後就走了出去。
在離開營帳的路上,他遇到了霜白,以人類女性的姿態行走在軍營中的霜白受到的尊敬是赤牙無法相比的,雖然霜白沒有職務,但赤牙還是向她行禮,她蹙著眉,向赤牙點點頭,就向埃戴爾那的營帳走去。
在她還未靠近埃戴爾那的營帳之前,那位惡神牧師就察覺到了,他掩藏在半個麵具後的臉向埃戴爾那一笑:“看來我得離開了,龍裔。銀龍見到我一定會很不高興。”
埃戴爾那點點頭,黑袍牧師就如同融化了的冰塊那樣滑下了椅子,消融在了黑暗裏,即便如此,霜白進入營帳的時候,還是不適地揉了揉臉。
“剛才誰在這兒?”她問。
“一個小惡魔。”埃戴爾那說,“我召喚它來問些消息。”
霜白這才吐了口氣。
“你若是覺得不舒服,”埃戴爾那說:“我們可以先出去待一會。”
“不了,”霜白說:“你還有事情要處理,對吧?”
“是的。”埃戴爾那坐在桌前,“我之前可沒想過要處理這麽多的文件。”
“等你成了皇帝,你要處理的事情會更多。”
“我以為我不會走到這一步。”埃戴爾那若有所思地摩挲著筆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霜白猶豫了一下:“雖然我沒想到他會這麽做。”
“巨龍曾經統治這個位麵,從精靈到人類,他們都隻是魚蟲與果實,巨龍是最初的智慧,也是最強大的存在,他們的力量足以震撼那些所謂的神祗,眾龍之神的旨意我的父親無法違背,但他也不會就這麽......甘心放棄,您知道他刻印在我靈魂中的命令......”
這句話讓霜白的眼睛裏流露出了一絲明顯的憐憫之意:“他一向如此,埃戴爾那,但我也會遵守我的承諾,保護你直到你無需我的庇護。”
“我還以為您會毫不猶豫地追隨我的父親而去呢。”埃戴爾那說。
“我會的,但不是,至少不是現在,我也不能違背眾龍之神的旨意。”
然後霜白就看到埃戴爾那向她伸出了手,她走了過去,像是對待一個淘氣的孩子那樣地握住了他的手:“怎麽啦?”她玩笑般地說道:“這是在向我撒嬌嗎?”
埃戴爾那就這麽微笑地看著她:“但霜白,我有一個更好的想法,我是說,你願意留下嗎?留在我身邊,永遠?”
霜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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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箭矢之峰。
葛瑞弗絲女公爵端著一杯冒著白色蒸汽的藥水穿過長長的走廊,箭矢之峰上的風撕扯著她隻是簡單地套在身上的長袍,貼近肌膚的時候,絲綢會勾勒出細小鱗片的輪廓,可惜的是現在沒人能夠一窺這具美妙的胴體,隨著叛亂的烽火燃遍大陸,法崙皇帝的性情愈發暴戾,現在除了女公爵,他的妹妹,幾乎沒人敢接近他。
女公爵一路走進皇帝的寢室,這座巨大的寢室在黑暗中宛如巨龍的墓穴,黑暗而寂靜,女公爵伸手撫過牆麵,氟石一顆接著一顆地亮起,它們都是藍色的,照得房間猶如位於水下——據說第一位皇帝在的時候,這些氟石會按照他寵愛的女性眼睛的顏色而改變,最後一批氟石是翠綠色的,但第二位皇帝一得到進入這裏的資格就立刻挖掉了它們,用藍色的氟石取而代之,他向女公爵承諾過要將這些氟石換成琥珀色的,但還沒能達成,此起彼伏的叛亂就讓他焦頭爛額,他當然也就想不起來這些零星的瑣事了。
皇帝已經離開了床榻,他站在窗前,雖然外貌依然如同三十許人,但眼中的疲憊與憤怒讓他看起來猶如一個衰敗的老人,他接過女公爵手裏的金杯,想也不想地仰頭一飲而盡,在嚐到新鮮的龍血後,他才略微振奮了一點:“辛苦你了,葛瑞弗絲。”他說。
“這原本就是我應盡的職責。”葛瑞弗絲說。
皇帝旋轉著手裏的空杯:“我現在能夠相信的人不多了。”
“我永遠值得您相信。”葛瑞弗絲說:“陛下,隻要您給你命令。”
“真是個貪心的家夥啊,葛瑞弗絲,我告訴你的東西還不夠多嗎?”皇帝突然問道:“我們現在還有多少龍?”
“不多了,陛下,它們幾乎都離開了,而我們無法捕捉和殺死那些年長的巨龍。”
“我想我要感謝你的未雨綢繆,公爵,你是從什麽時候............我是說,開始有意狩獵巨龍的?二十年前?或是更久?”
葛瑞弗絲輕輕地挑起了一邊的長眉:“可能,陛下,或許更早,我是說我的想法,我曾經想要狩獵兩條出現在隘口的綠龍,可惜的是我那時還不太......您知道的,還不太熟練,所以它們雖然死了,但也毀了,而我更是折損了一支重要的軍隊。”
“是因為有阿弗爾?”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他是其中一條綠龍的愛人。”
“所以說,”皇帝嗤笑道:“從那時起,心懷叵測的人就有了。”他將空杯放在葛瑞弗絲手裏:“你可以退下了,葛瑞弗絲。”
葛瑞弗絲向他行了一個禮,後退著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