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亞曆克斯與伊爾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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艿哈萊露出了一個興味索然的神情,她一點也不相信亞曆克斯和精靈的鬼話,說什麽他們是在亞速爾群島才第一次見了麵——這兩個人必然有著密切的聯係,畢竟連恒定了活化術的魔法用具都能共用——她瞥了一眼那條靈活如同毒蛇的繩子,不,不僅僅是在動作上的敏捷,她懷疑這條繩索可能已經有了人類一般的靈智,這種情況就算是她也隻是聽說過,因為除了巨大的魔力之外還需要漫長的時間。
伊爾妲已經將繩索交還到亞曆克斯手上,銀色的繩索慢吞吞地在吟遊詩人的手臂上繞了兩圈,就垂了下來,慢慢地搖晃著端頭,一點也看不出與普通繩索的不同。
“如果可以......”
“不可以。”亞曆克斯冷淡地答道,伊爾妲頓時卡住了——這根繩索曾經屬於密林之王凱瑞本的摯友,一個巫妖,但也是精靈的導師與指引者,他在伊爾妲還很小的時候難得地在銀冠密林駐留了很久,在伊爾妲的印象中,他是個性情溫和的好人,尤其是對她,有著十足的耐心——伊爾妲的劍術與星盤棋都是他教導的。
伊爾妲知道他對她的不同來自於她的名字,被她繼承了名字的那位女性精靈,在她成年的第一次遊曆前就知道了,這很重要,因為除了那位之外,每個與亡靈相關的存在都可以說是精靈的敵人。
伊爾妲開始第二次遊曆前那位就很少在銀冠密林或是精靈們的麵前出現了,連同曾被他帶在身邊的弟子撒利爾。
伊爾妲很想念他們。
她醒來的時候,一見到這根繩索就覺得親切,而它也還記得伊爾妲——他們一起度過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繩索給伊爾妲的印象就像是一個頑皮的長輩,並且樂於與小輩一起分享秘密與樂趣,他們在密林中漫步,在星光河上翱翔,替水獺打撈掉進了樹洞的幼崽,這些見到伊爾妲它也很高興,就算沒有亞曆克斯的命令,繩索也不會看著伊爾妲落入險境。
但在艿哈萊的眼中,這種默契刺眼得很,她覺得這兩個家夥愚弄了所有人,包括她,但她隨即就將這種情緒很好地掩藏了起來,眾人還在一起的時候,她占據優勢,畢竟她是瑪羅吉阿芙拉的主任牧師,一旦發生衝突,她有信心大部分人會站在她這邊,但見鬼的現在隻有他們,精靈和明顯對她十分冷漠的吟遊詩人,她的魅力對他來說似乎從沒存在過。
“接下來我們要怎麽做?”艿哈萊問道。假裝沒注意到那根銀色的活化繩又舉起了端頭,像是不讚同似的搖著頭,亞曆克斯當然覺察到了,但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將繩索往後輕輕地推了推——繩索的原主人把它交給亞曆克斯的時候說過,這根繩索的壽命可能要比薩利埃裏家族還要長些,已經具備了最初的意識,也就是說有了靈魂,他也從未把它看做“它”。
繩索慢吞吞地回到了亞曆克斯的袖子裏。
亞曆克斯這才有時間仔細觀望周圍的情況,他原先以為自己是被水流裹挾到這裏,然後被石筍與鍾乳石卡住的,但現在他發現事實上他是被“安放”在那個縫隙裏的,至於艿哈萊之前的行為......他不確定是不是在誘惑他,又或是想要乘機做些什麽,與那個“亞曆克斯”相比,亞曆克斯作為男性,經曆並不匱乏,他可以感覺到艿哈萊對他沒有多少真心實意。
但作為一個“愛情與婚姻”之神的牧師,她如此作為似乎也沒什麽值得責備的地方。
從一個可以說是“無神”的世界來到了這個幾乎所有的一切都被神明掌控著的地方,亞曆克斯所要學***一件事情就是如何習慣這種嶄新且巨大的威脅,他采用了一個簡單的方法,就是將這些神明看做一群握有最先進的技術與武器的藍血怪物。
二十世紀的昂撒人看那些還在使用石頭刀子,用樹枝摩擦起火,甚至用繩結記事的野蠻人,大概就和這些神明俯視凡人的感覺差不多,不,應該更勝一籌,因為一個野蠻人可以通過學習來攀升到與現代人相近的地位,但這個世界不同,它依然具有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存在,這份存在徹底地割裂了凡人與天賦者,天賦者與神明之間的鏈接。
哪怕他聽說過有凡人晉升為神明,但過程中依然無法擺脫非凡力量的影響,歸根結底,他們是先脫離了凡人的身份,才能一躍而與曾經敬仰的存在並肩。
所以神明的牧師、祭司與眷屬,以及使用了其他稱呼的追隨者,則一概被亞曆克斯歸納為這些把持著權柄與武力的“上位者”的暴力武器,既然是暴力武器,他們就不會如常人那樣擁有過多的自我意識,這種人亞曆克斯在薩利埃裏家族中看到過很多,像是士兵、警察和家族中的打手幾乎都是如此,你會發現他們之中沒有多少聰明人,即便是聰明人,也往往會無意識地被套在規則的模具裏,他們的思考模式與行為,都受到了職業的強烈桎梏。
何況他們的主人還是神明,即便不是無所不知,對這些“下屬”的掌控隻有比血肉之軀的凡人更精細,更正確。
他不會和一些天真的人那樣以為艿哈萊這個主任牧師會真的對自己一見鍾情,牧師對他感興趣,更多的還是因為他是有價值的,價值在於精靈對他的關切,還有他本身的力量。
亞曆克斯收回投注在牧師身上的思緒,“是什麽?”他看到精靈身上有戰鬥過的痕跡,“兩隻落單的掘地蟲。”伊爾妲說。
掘地蟲是集群生物,它們突然銷聲匿跡顯然是因為這裏被那棵巨大的腐殖樹侵占了,但喀斯特地形的特殊之處就在於極端的古怪與多變,簡單地形容一下類似於多孔的奶酪,大大小小,層層疊疊,你永遠不知道你所在的地方距離另一個空間有多遠,間隔有多厚,腐殖樹的樹根雖然繁茂,也免不了有一兩隻漏網之魚。
“可能還有其他生物,”精靈說,展示藏在上臂的一道痕跡:“我不確定,可能也是地下怪物的一種,它們在窺視我們。”
亞曆克斯注視著那道痕跡,看上去像是某種無殼的軟體動物分泌出的液體,“我們試試去問問它們吧。”希望不是又一種無法交流的生物。
伊爾妲輕而易舉(哪怕是在黑暗中)地指出了那些怪物逃走的位置,那是一個半塌陷的洞穴,“有水流和風的氣息。”她說,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了一會:“還有一樣的氣味。”
之前他們已經觀察過他們所在的地方,這裏是個較大的“孔洞”,亞曆克斯破壞的“間隔”引來了沉積的地下水,它破壞了更多的屏障,將他們的隊伍撕裂,與那些被水流帶動的石子一樣,他們擱淺在某個地方——也就是這個空穴,然後伊爾妲與掘地蟲戰鬥的地方則要更往下,連通著一條地下河流也很合情合理——也許之前的水流正是流瀉到那裏去的。
火把、蠟燭早已不知去向,能夠帶來光明的除了魔法,就隻有他們三人各自的氟石飾物,亞曆克斯與伊爾妲身上兩枚成對的別針,還有艿哈萊胸前的掛墜,氟石之所以深受人們與非人的青睞就因為它是一種無需魔力,無需燃料也能在黑暗中帶來光明的礦物,也不畏懼火焰焚燒,水流浸潤,唯一的缺憾就是它並不能將自身的光發散到更遠的地方,別針和掛墜都隻能保證他們身邊三尺見方的地方是清晰可見的,再往遠處看就是一片柔和的黑暗。
亞曆克斯向伊爾妲點了點頭,精靈向後退去,掩去氟石的光亮,牧師緊跟著照做,亞曆克斯也將別針反著別進鬥篷,而後他施放了一個戲法,一連串可愛的小光球搖搖晃晃地從他的手指尖冒出來,向黑暗中飛去,保證敵人的攻擊不至於先落到他們之中的某個人身上。
伊爾妲慢了艿哈萊一步,走在了隊伍的最後方,精靈並不怎麽在意這個位置帶來的危險性,甚至覺得恰合心意,她雖然在精靈中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但近百年的成長期與密林中的“萬維林”注定了她能夠獲得等同於人類幾代,幾十代方能積累得知識——她在走入這個洞穴之前就仿佛瞥見了一個符號,走進洞穴後在牆壁上看到的東西更佐證了她的猜想。
“是地底蛙人。”
“是地底蛙人。”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在艿哈萊的身前身後響起,艿哈萊翻了一個白眼。
這條甬道讓人類和精靈來看,還是有些狹窄的,但如果換做隻有普通人類三分之二甚至二分之一的地底蛙人,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寬敞,精靈將氟石別針移向牆壁,在斑駁的牆壁上可以看到一隻巨蛙,巨蛙的肚子被描繪的異常巨大,幾乎是頭和四肢的好幾十倍,以至於垂下的頭部看上去像是一個大圓球上的黑點,四肢則像是彎曲的稀疏毛發。
在圓球上密布著鼓起的水皰,黑點上的眼睛雖然小到幾乎看不見,但依然可以分辨得出它們是閉合著的,巨蛙腳下環繞著一群直立的蛙人,它們手舞足蹈,奉上祭品——也就是不幸的動物和人類,這些祭品的身體都完好無缺,但皮膚和毛發都被畫成了暗紅色,汙血流淌,表明他們都是被毒死的。
“腐爛、毒藥與嗜睡。”艿哈萊說,“確實是拉曼妥思。”拉曼妥思的模樣是隻巨蛙,並且時常處於昏睡之中,祂身上的膿皰滿含劇毒。
這個名字實在很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一種糖果,亞曆克斯把它記住。他略微思考了一會,從神職與聖名上來看,這個拉曼妥思很顯然不是那種和善可親的神祇,但如果這裏的地底蛙人達到了一定的規模,他們也許可以更簡單地找到線索,當然,或許需要一場或是更多場的戰鬥。
他們沿著新的通道往下走——非常明確地往下,水流過他們的靴子,浸濕了他們的腳,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一扇門扉,雖然銅鏽斑斑,但確實是一扇門扉,門扉上原先的圖案或是文字被木頭與泥土覆蓋,上麵歪歪扭扭地刻印著拉曼妥思的聖徽,同樣是一隻巨蛙,更抽象一些罷了。
亞曆克斯與伊爾妲上前,艿哈萊深吸一口氣為他們施放了防護性的神術,在微弱的光芒閃耀下,亞曆克斯推開了門。
應當是青銅質地的大門出乎意料的輕盈,打開後他們就看到了光——瑩白帶著一些藍色的光,這些光都是從一捧一捧的大蘑菇上發出來的,照亮了前來迎接他們的人——不,不應該說是人,那是一個地底蛙人。
地底蛙人就如他們之前在壁畫上看到的那樣,像是一隻直立起來的大青蛙,三角形的扁平頭部兩側是一雙凸出的眼睛,滑溜溜的青灰色皮膚上鼓著膿皰,流著黏液,站在他們麵前的蛙人隻到亞曆克斯的胸部,與其他蛙人不同,他穿著人類的衣服,一件長袍,從袍子的袖口與下擺露出三個指頭的手腳。
“意外的客人。”他說,勉強能聽懂,就是細長的桃紅舌頭在巨嘴開合的時候令人眼花繚亂的翻轉跳動實在是讓人有些作嘔。
“如此貿然的造訪也不在我們的預料之中。”亞曆克斯說,“我們經過這裏,然後離開,但如果你們願意與我們交易,”他舉起一枚金幣:“我們或許可以讓彼此感到滿足。”
“我們並不需要人類的東西。”雖然這樣說,但這個蛙人還是貪婪地瞥了一眼金幣:“但你們很幸運,人類,還有精靈,史拉王國正逢慶典,所以我們歡迎所有的客人,哪怕你們沒有收到我們的邀請。”
亞曆克斯收起金幣,“願可敬的拉曼妥思可以得到安寧。”
“偉大的拉曼妥思已經蘇醒,”蛙人說:“我們的慶典正是因此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