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亞曆克斯與伊爾妲(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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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裏蘊含的東西可太多了。
    被神祇注視算不得什麽好事,神祇從來就是喜怒無常,難以揣摩的,而且就他們擁有的莫大力量而言,有時候不過是輕輕一瞥都有可能帶給凡人翻天覆地的變化——多數都是壞的。
    最強大的法師也未必能在神祇的注視下泰然自若。作為一個神祇的主任牧師,艿哈萊的感受還要深刻一些,她難得地蹙起了眉,露出了凝重的神態,在亞曆克斯帶著她們徑直潛入地底蛙人的領地時,她以為這可能這是在年輕人身上時常可見的狂妄——現在看來,如果他不是在胡言亂語......事情最終會演變成什麽樣子,可能連她都無法掌握了。
    然後她就看到亞曆克斯與伊爾妲在商量應不應該把拉曼妥思的卵,不,孩子放進一個鯨魚皮袋子裏。
    “等等!”她忍不住喊道:“你們就這樣對待一個神祇的後代?”
    “你覺得拉曼妥思會如何想?”亞曆克斯平靜地說:“不管我把祂舉在頭頂或是放進袋子,難道祂會因此當做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
    “這樣很安全。”伊爾妲說:“這個袋子原先被我用來放食物,很幹淨。”
    “這和幹淨不幹淨沒什麽關係,”艿哈萊說:“把祂給我,我來帶著祂。”她頓了頓:“我不是貪婪,但兩位,我是牧師,我知道應當如何侍奉神祇。”說著她就向拉曼妥思的子嗣伸出了手,可惜的是,祂或許不喜歡亞曆克斯,但對艿哈萊卻是十足的惡意了,在亞曆克斯與伊爾妲說什麽之前,祂一口就吞下了艿哈萊的半條手臂,如果不是亞曆克斯的動作足夠快......即便如此,艿哈萊還要靠伊爾妲的生命之水才能慘白著臉將一個神術投擲在自己身上——短短一個呼吸的時間裏,她的手臂就被腐蝕到隻有骨頭,雖然神術和生命之水都能讓血肉複生,但這條手臂在幾天裏大概都派不上什麽用場。
    現在艿哈萊倒要感謝自己和吟遊詩人、精靈在一起,若是她單獨與盜賊們在一起,又或是瑪羅吉的術士與法師,她很有可能被視作累贅,雖然未必回到被拋棄的地步,但危急關頭,他們所做的肯定不是保護她。
    精靈不會隨意舍棄一個無辜之人,吟遊詩人的舌頭銳利的像是刀劍,惡劣的就像是毒蛇,但不提精靈對他的態度——大災變後誰也不會再認為精靈們會是一群不諳世事的傻瓜,但就看他的行為,他並不是那種自私自利,刻薄惡毒的人,所以艿哈萊才敢提出讓她侍奉拉曼妥思的子嗣。
    嗯,當然了,拉曼妥思的子嗣很顯然地寧願選擇一個把祂裝在食品袋裏的人也不願意接受艿哈萊的的服侍,哪怕祂塞進皮袋的時候不斷地摔著尾巴掙紮,但也沒有試圖攻擊亞曆克斯或是伊爾妲,亞曆克斯將皮袋打開一個小口,祂就從裏麵露出腦袋,朝著他們唧唧地叫。
    拉曼妥思的子嗣對蛙人有著絕對的威懾力,何況蛙人中最有權威的牧師與國王都死了,艿哈萊勉強為那些瑪羅吉的女性們施放了一個神術,解除了她們身上的不良狀態,精靈則舉起手補充了一個無害的束縛法術,保證她們清醒之後不會陷入徒勞的大喊大叫,又或是四處奔逃。
    她們之中最為年長的一個(也許這就是她被舍棄的原因)的褐發女士是最先清醒的,她的意誌力也顯然強於他人,在最初的恍惚過去之後,她在一陣劇烈的顫抖後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艿哈萊?”她虛弱地問道:“是你們救了我們?”
    “不全是。”艿哈萊說,“這裏隻有你們。”不過是失蹤之人的四分之一。
    “我們被拋棄了。”那位女士說。
    “你是出於自願,還是被脅迫的?”伊爾妲問,褐發女士看了她一眼,“有什麽區別嗎?”在如今的瑪羅吉,女性的地位雖然還不至於淪落到瑞芬這個地步,但在城主與一些高位的男性深受瑞芬影響的現在,她們已經是罪人了,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有關係,”亞曆克斯說:“如果你們願意,你們可以給我們一些線索,讓我們捉到那個人。”
    “那個人?”
    “那個給了你們希望的人。”亞曆克斯說,他在另一個世界見多了這樣的女性,就像是從來沒嚐過甜味的孩子那樣,隻要給她們一點糖果她們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一個一無是處,性情惡劣的混蛋走,完全不去考慮將來如何。
    別說瑪羅吉的女性受到了男性的製約與管束,正是因為被剝奪了思考的能力,劇團才能輕而易舉地把她們誘拐出來,畢竟服從誰不是服從呢?這樣的手段放在那位女船長身上試試看?
    褐發女士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承諾過我們的。”
    “愛情?”艿哈萊問道。
    “不,”褐發女士說:“自由。”
    “竟然不索取任何代價麽?”伊爾妲忍不住問。
    “我給了他一匣子珠寶。”褐發女士說:“還有我自己也帶了一些......積蓄。”然後全都被奪走了。
    “自由可沒那麽廉價。”伊爾妲說,一邊忍不住歎氣,對這些被限製了視野與經曆的女性來說,大概是不會知道觸怒一個城主會需要一個流浪劇團的首領付出怎樣的代價的,“也許也有點......愛情吧。”褐發女士說:“我是這麽認為的。”她們根本不可能與外來的男性有親密的往來,隻是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一張紙條——甚至隻是一句需要他人傳遞的耳語,當那些男性與劇團的舞女盡情玩耍的時候,大概沒想到她們雖然與他們的妻女是同性,卻不妨礙當隻信鴿的。
    這些丈夫、兒子、兄弟與父親大概沒想到,要引誘她們,並不要太多時間與心思......也許是被在黑暗中待得太久,隻要見到一線光芒,她們就會不假思索地往有光的地方飛。
    另外兩個女孩已經蒙著臉哭泣了起來。
    褐發女士卻露出了一個淒厲的微笑,她是被誘拐裏的人最年長的,在離開瑪羅吉的時候就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就在她考慮尋找機會離開的時候——就失去了知覺,想必那時候劇團首領就已經看出她不是一隻“好獵物”了,“我知道的不多,”她拉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她們之前寸縷全無,還是伊爾妲與艿哈萊給她們簡單地遮蓋了一下——用蛙人王妃子的袍子,但蛙人的身高注定了這些衣服不可能合身,隻能讓她們看上去不那麽淒慘:“我隻知道他們原先是要往瑞芬去的,但後來,那個首領離開又回來之後,他們似乎又有了新的想法——他們帶著我們,可能不單是男女之事那麽簡單。不過能夠看出來的可能隻有我,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她搖搖頭。
    “你們應該是受城主的委托來的。”褐發女士並不是一個施法者,但她有眼睛,劇團首領必須賄賂那些蛙人才能打開通道,這個吟遊詩人與精靈,還要牧師,卻能夠震懾住這些蛙人——雖然她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的,但對方更勝一籌是不爭的事實:“這些女孩幾乎都已經被劇團的首領控製住了,她們**地愛著他,尤其是路娜。”
    她看向亞曆克斯,“路娜是最愛他的,並堅信他也最愛他,那個‘首領’,”她說:“哪怕那個首領並不怎麽像是人,”她說:“雖然我也不太清楚他們來往了多久,但我是看著路娜的肚子鼓起來的。”
    “等等......”艿哈萊駭然地叫道,“你說她懷孕了!”
    “嗯,”褐發女士接著說道:“也許是因為懷孕了,他們才不得不這樣倉促逃離吧,一路上我沒注意看路娜的肚子——誰能想到呢,後來進了甬道,她的肚子就遮掩不住了,等到了蛙人這裏,”她抬起眼睛,“她的肚子就像是有七八個月大了......”
    “那豈不是隨時就要生產?”伊爾妲問道。
    “那個人施放了法術,”褐發女士說:“還很高興,但我看他的高興似乎不怎麽對頭。”伊爾妲不由得蹙眉,她太清楚一個胎兒能夠做什麽了,舉個例子,在無底深淵中,女性魔鬼和惡魔都會生產後代(尤其與那些強大的存在),然後吞噬自己的親生孩子來增強自己的力量。
    有時候她們也用這種辦法來懲罰或是羞辱、折磨那些不幸落入深淵的敵人,那些生性良善正直的人,就算知道這個孩子並不是從愛情與婚姻,甚至任何正麵的東西裏誕生的,也會為之痛苦不已。
    “那個人什麽樣子?”亞曆克斯問:“是否改變過麵孔,聲音呢?”
    “流浪劇團中大部分都是女性,也有......男性,”褐發女士說:“對瑪羅吉的那些人來說,他們是可愛的小玩意兒,不值一提,也不屑於去防備,他們的首領很少露麵,我之前也隻聽說他有著一張漂亮的麵孔,”她突然將視線移動到亞曆克斯的臉上:“說真的,他有點像您,隻不過眼睛是黑色的,頭發也是黑色的,不過不如您這樣黑的純粹。”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還有,他看人的時候並不會讓人覺得受到了威脅,”伊爾妲與艿哈萊都無聲地笑了笑——亞曆克斯的綠眼睛總是帶著一種無機質的冰冷,很容易讓不了解他的人感到驚恐:“他的眼神......您也許不會相信,就算說是孩子般的天真都不為過......”天真,也同樣殘酷,他本可以直接拋下一無所知的她們,卻還是來到她們麵前,告訴她們將要麵對怎樣一個可怕惡心的命運,褐發女士見過這樣的眼神,他期待著她們的痛苦和眼淚,並以此為樂,仿佛這樣才能得到真正的滿足。
    他離開的時候確實是心滿意足的。
    “他與蛙人交換來的那條通道通往哪裏?”亞曆克斯問:“瑞芬?”
    “......”褐發女士猶豫了:“我不確定,但我覺得不是......我之前說——他帶著我們,但我們並不是他想要的,至少不是最想要的。”
    “看來對偽神馬斯克感興趣的人又多了一個。”艿哈萊說。
    “等我們找到他一切就能水落石出。”亞曆克斯說。
    “她們呢?”伊爾妲問,如果是在別的地方找到了這些無辜的受害人,她們還能雇傭傭兵或是冒險者把她們送回去,現在他們可能在水平麵以下幾百尺的地方,來到這裏的甬道可能已經被堵塞了,也不知道崩塌的地下積水把他們卷走了多遠,經過了幾處岔口與彎道——這些女孩還是凡人,看看這個如同巨卵的空間吧,她們連攀上最低矮的平台都做不到。
    “你們留在這裏。”亞曆克斯說:“等我們回來。”
    “留在這裏?”這個聲音屬於艿哈萊:“這裏還有成百上千個蛙人。”
    在亞曆克斯強行召喚了拉曼妥思的子嗣後,一些距離較遠,勉強脫離了控製的蛙人就在恐懼中逃走了,但還有幾百隻蛙人匍匐在他們腳下,攝於神祇子嗣的力量他們表現的很溫順,但等到他們離開......這些凡人怎麽對抗這些邪惡的怪物?
    “所以我們要帶著拉曼妥思的子嗣。”亞曆克斯說:“如果蛙人們不想招來拉曼妥思的憤怒——他們這點智力還是有的。”
    “但若是你們死了呢?”
    他們看過去,竟然是祭品之一,她看到他們的眼神,不由得向褐發女士的身後躲了躲。
    “那麽就和原先一樣,”亞曆克斯平和地回答道:“繼續你們作為祭品的使命。”
    “是的,”褐發女士說:“我們原本就是要死的。”她說:“你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
    “但如果我們回來了,”伊爾妲說:“你們怎麽辦?回瑪羅吉嗎?”
    “我不關心別人會怎麽選擇,”褐發女士幹脆地說:“但我是不會回去的。”她環顧四周:“也許你們不會相信,但我覺得這裏都要比我的‘家’更好。”
    “那麽,等我們回到地麵上。”伊爾妲說:“我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她會帶你到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除了瑞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