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亞曆克斯與伊爾妲(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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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恐懼而來的是劇烈的憤怒與不甘,後兩者甚至湮沒了前者,不得不說,亞希爾確實是個天賦出眾的心靈術士,即便是在大災變之前,他的才能也相當值得讚賞,之前也不過是因為事情脫離了掌控——對他而言算得上十分罕見——而出現了短暫的動搖,但隨後他就迅速地聚集起精神,一股無形的精神鞭撻抽向亞曆克斯與艿哈萊,緊接著,另外幾波柔和但不失威嚴的波動傳向了其他人,命令他們向亞曆克斯發起進攻。
術士拋出火熱的能量,法師吟唱咒語,吟遊詩人與盜賊們也舉起了匕首,短劍,還有人扔出了鐵網,但最致命的永遠來自於心靈術士,先前的控製與精神鞭撻如果可以用繩索與鞭子來形容的話,他顫抖著,尖叫著發出的另一道銳利而又沉重的精神打擊就好似一座黑鐵的高塔淩空墜落,他渴望著看到這個不知好歹的黑發詩人被擊中,被拋起,摔在石頭的牆壁上,然後落在地上,就像是一口裝滿了水的牛皮口袋,口袋破裂,從裏麵流出鮮血與破碎的思想。
就和他每一次測試自己的能量時一樣,他的高傲與狂妄並非空穴來風,他嚐試過,將野牛、全身盔甲的武士、神術保護著的牧師,甚至深淵來的劣魔高高拋起,甩向毀滅,無論他們有著多麽厚重的皮革、多麽堅硬的盔甲、多麽虔誠的信仰,又或是多麽強韌的肉體,都沒用,他的力量直接針對他們的精神,乃至靈魂。
他撞了過去,然後就撞在了一道無比堅固的牆壁上。
亞希爾向後飛去,在流亡者及時伸出的手臂上癱軟下去,流亡者都不需要去看,就知道這個人類已經變做了無用的廢物。
不僅是他,被這個心靈術士操控著的人都感覺像是遭到了一陣無法言喻的巨大打擊,術士與法師的法術不是失去了控製,就是被反噬,其他人也不免身體虛軟,手腳遲鈍,一些人更是昏厥了過去,隻有拿哈還站立著,他就像是一直站立著的狗,向亞曆克斯發出類似於蛇類般的嘶嘶聲,就在人們都以為他會揮動手中的短劍向亞曆克斯進攻的時候,他卻隻是張大了嘴。
一條閃爍的赤紅色光線直接從男孩的口中刺向虛空,人們幾乎都沒能看清那是什麽東西,就有一枚被微光籠罩的魔法箭矢直接命中了它,它被穿刺在箭矢上,固定在祭台後方的雕像上,從胸膛垂掛到腹部,還在不斷地扭動——那是一條蛇,但看上去又不像是真正的蛇,因為它是半透明的,鱗片帶著無機物的質感,像是玻璃,也像是晶石,但細長的舌頭與抽打在雕像上的尾巴又說明那是一個活物。
“這是什麽?”艿哈萊問。
“靈晶仆,心靈術士的魔法仆人。”亞曆克斯說,他依然在敵人的包圍之中,卻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從容:“傳說靈晶仆在存在一段時間後會無限地符合主人的喜好與性格,甚至予以擴大,看起來果然如此。”
“你做了什麽?”流亡者抓著亞希爾問道:“這不是你的能力,也不是那個拉曼妥思子嗣的神力。”他應當與亞希爾有著相當親密的關係,即便沒有,就亞希爾對他的青眼相待,他也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當一個孩子發現一隻比他手裏的甲蟲更漂亮的小東西的時候,就會露出他這樣的神態,亞希爾雖然還被他拿在手裏,但已經完全不再能引起他的興趣了。
“你是誰?”亞曆克斯問。他起初的時候還以為主導者應當是亞希爾,哪怕這個流亡者可能與隕落的瑪斯克有什麽關係,進一步地說,可能與那個劇團首領有著一樣的任務,但現在看來,所謂的絲絨麵具不過是一種誤導,他十分傲慢,這種輕蔑要超過天賦者對凡人的,或是神眷者對無信者、瀆神者的,正確點來說,更像是……
“一個忠誠的仆役而已。”流亡者說,在黑色絲絨麵具下的嘴唇向兩側翹起,“當然,不是這個人類的,好啦,我給了你答案,現在你應該回答我了。”
“我的導師給我留下的屏障。”亞曆克斯幹脆地說,反正隻要仔細推測一下也能想到,“我說過我的導師是一個強大的心靈術士,他給了我一份保護,這份保護可以讓我避免受到精神方麵的攻擊。”
“僅僅是保護嗎?”
“一隻脆弱的雞蛋撞上了堅硬的石牆,”亞曆克斯說:“你也不能說石牆變成了一件武器。”
麵具的陰影裏,流亡者的眼睛眯了起來:“哦,說起來還真是亞希爾咎由自取。”
“隻能說他運氣太差了,”亞曆克斯慢吞吞地說道:“如果是其他攻擊,法術、弓箭或是刀劍,他都不至於落到這樣的下場。”
流亡者輕笑了一聲,鬆開手臂,亞希爾軟綿綿地掉在了地上,周圍的人群掀起了一陣輕微的漣漪,但無人動作,亞曆克斯不禁在心中搖了搖頭,看來亞希爾真的犯了一個大錯,他以為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任何一個人,卻不知道自己才是流亡者的傀儡——或許,不是亞曆克斯的到訪,這種假象還能維持一陣子。但他不僅莽撞地將亞曆克斯當成了下一個獵物——他應當聽說了瑪羅吉的事情,但他被自己的天賦麻痹了——還在亞曆克斯明白地說出自己的導師就是一個心靈術士,而且已經擺脫了他的控製後繼續瘋狂的攻擊亞曆克斯。
這個結果不但出乎亞曆克斯的預料,也出乎其他人的意料,畢竟亞曆克斯隻是一個吟遊詩人,一個僭主的幺子,而亞希爾,不管怎麽說,他終究還是阿克的領主,如果他正大光明地行使屬於他的權力,亞曆克斯麵對的場景必然要更艱難一些,但他愚蠢地舍棄了自己的優勢,不,應該說,他錯誤地將個人的力量淩駕於城邦的力量之上。
不過這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天賦者對於凡人總是不屑一顧的,亞希爾更是一個試圖成神的野心家,他當然會以為自己的力量要超過凡人組成的軍隊和法庭。但我們都看到了,他不幸地遇到了一個不愛誇張的吟遊詩人,他說自己的導師是最強大的心靈術士,是的,那位存在確實是,他設下的屏障直接粉碎了亞希爾的大腦,他已經是個無可挽回的空殼了。
一出盛大的演出就這樣草草收場,理由更是滑稽可笑,艿哈萊都要為亞希爾感到尷尬,但她隨後聽到亞曆克斯問道:“你用什麽說服了亞希爾?他還不至於毫無理由地幻想起自己能夠取代阿芙拉,占據曾經的弗羅之位,”他微微沉吟了一會:“神格,還是神骸?”隨後他給了自己答案,“神骸,當初紅龍格瑞第吞噬了弗羅,之後又有阿芙拉接替了她的位置,這兩位都不會允許神格的碎片流落在外麵,但如果是弗羅的神骸——那時候她將神骸留在了格瑞納達,在她的牧師身上複蘇,在格瑞納達覆滅之後,很難說會不會有什麽留在廢墟裏,你,或是你身後的人能拿到神骸的殘餘很有可能。”
“嗯,你猜的很對,可惜我不能給你獎勵。”流亡者說了一個不那麽好笑的笑話:“不過你的導師對你可真是體貼啊,居然連這樣的隱秘都能告訴你。”他做了一個滑稽的動作:“令人驚訝,畢竟那位是那位,還有那位,”他說了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話,可能隻有亞曆克斯可以隱約聽懂,“外來者,”他說:“你有什麽地方讓他們另眼相待?”
“我也不知道,”亞曆克斯說:“我隻是一個平庸的失敗者。”
“這簡直就是一道最殘忍不過的打擊。”流亡者說:“你才毀了我的傑作。一個平庸的失敗者,嗯?我應當給你一份回報,與之相襯的回報。雖然這場失敗意外的成分很大,但你會知道我是多麽地善於遷怒。”
“你們不會成功的。”艿哈萊突然說:“弗羅早已隕落,更不會有人願意將一個男性視作婚姻與愛情的保護者。”
“我知道啊,”流亡者說:“但那和我有什麽關係,我渴望鮮血,死亡與痛苦,隻要有這些就足夠了。”
“另一個人也是這樣想嗎?”
流亡者看向黑發的吟遊詩人,“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他說:“你用什麽來換取答案。”
“應該是,”亞曆克斯冷漠地說:“我從不認為事情會如此湊巧,在瑪羅吉出現了偽神瑪斯克的地下殿堂,而在阿克的堡壘裏一個心靈術士竟然要取代阿芙拉成為婚姻與愛情的神祇,你們是一群瘋子,神祇對你們而言似乎也隻是一種可以隨意擺弄的……物品,”他注視著流亡者:“你們想做什麽?我不相信你們隻是想要鮮血和死亡,那種東西你們隨意挑撥幾個領主相互廝殺就可以,你們知道自己的行為隨時可能引來神祇的視線嗎?”
“膽大妄為者永遠都有,尤其是在大災變之後。”流亡者說:“所有人都知道凡人可以成神。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會有更多——希望監督者不要太過勞累。”他笑吟吟地揮了揮手,“不過現在,”他說:“要開始忙碌起來的是你,外來者。”
“什麽意思?”艿哈萊問。
“本來我想在這裏舉行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出,”流亡者說:“但就我們看到的,最重要的一個演員因為他的白癡一上場就變成了個無用的垃圾,這著實令人掃興,所以我準備離開了。”
“等等!”艿哈萊叫道,亞曆克斯則露出了危險的神色。
“看來你們也明白,”流亡者說:“但你們是無法留下我的,再會了,希望我們再見的時候這個世界會變得更有趣一些。”
說完,他向他們鞠了一躬,跳進了亞希爾的屍體形成的陰影,不見了。
也許隻在一刹那間,當在場的人意識到流亡者——這個真正的罪魁禍首居然如他所說的那樣,毫無顧忌地拋下了所有人,消失無蹤的時候,魔法的光芒再次亮起,但不是攻擊,而是有人乘機撕開了傳送卷軸,在這裏有術士也有法師,他們固然被亞希爾控製過,但這種控製並不如亞希爾以為的那樣嚴密——在沒有流亡者輔助的時候,在亞希爾死去,流亡者離開的時候它更是不留一絲痕跡。
他們不願意和亞曆克斯對抗,誰知道這個除了外貌看似溫和平常的吟遊詩人身上還有多少危險的法術和符文?何況他說過他還有一個強大的心靈術士導師,他們隻想盡快離開。
但在一陣混亂的嗡鳴後,那個法師還站在原地,他麵色蒼白,神色倉皇,“你要和我們作戰嗎?
“不,”亞曆克斯用森然的視線掠過全場,而後向伊爾妲點點頭表示感謝:“我不準備和你們為敵,但你們需要留在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最好也不要奢望向外界傳播信息。”
“您是說……”一個術士領會了亞曆克斯的意思,或許還有流亡者的,“你想得到阿克嗎?”
“這已經不是我能選擇的了。”亞曆克斯說,如果亞希爾能略微留手,那位存在留下的精神屏障確實隻是屏障,它就是一麵鏡子,外來的惡意有多大,它就如實反擊回去多少,亞希爾話說的動聽,但被觸怒的時候可沒一點猶豫。
他可以說是被自己殺死的。
但他又不是一個單純的心靈術士,他還是阿克的領主,一個要塞城邦的主人,他的死亡伴隨著一係列的麻煩。
亞曆克斯已經明白了被人類與精靈聯合統治的克瑞法為什麽拒絕擴張,隻維持著現有的規模——人員,要從現有的人類中挑選出正直可信的人不容易,而精靈們則在漸漸退出這個位麵,他們不能毀壞一個秩序而後將所有人拋進混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