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森……”

    然而我這話還是喊得晚了，無論我覺得再可惜，再不願，槍還是響了。

    這一聲槍聲，砰的一下，讓我震耳發聵，如同大鍾，狠狠地撞在我的胸口裏麵，讓我全身都為之一震！

    我傻傻地望著在我麵前倒退了兩步，身體搖搖欲墜的刀疤森。

    他胸口中了一槍，頓時就聽到了嘭的一聲，像是捶在大鼓上一般，十分地沉悶，讓人聽起來十分地難受。

    我聽了這一個聲音，就感覺自己有種嘔吐的衝動。

    刀疤森的胸口，立刻就多了一個碗口那麽大的洞，血肉模糊，血很快就流下來了他的身體，嘀嗒在地上。由一朵大血花，開成一朵朵小血花。

    “呃……呃……”

    刀疤森喉嚨湧動，發出了咕咕的聲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然後，他機械一般地轉頭，望著我，眼神裏麵，充滿了痛苦，還有不甘，不過，也有一些無悔……

    他轟然倒下了，就倒在我的麵前，一動不動。

    我心裏擰成了一團。

    刀疤森就這樣死在我麵前了。

    我向他挪了過去，顫抖著雙手，向他眼睛摸去。我發現，刀疤森的眼睛是瞪著的，那樣子，好像在瞪著我一眼，讓看到了更加地心情複雜。

    我從來沒有怕過刀疤森，也沒有把他當做過老大看，從一開始，我就當他是踏腳石而已，是我複仇路上的一個踏腳石。我早就想過怎麽設計把他弄死，然後頂替他的位子，繼而上位。

    然而我終究沒有想到的是，刀疤森這樣的人，會在我心裏留下印象，雖然說不上是刻骨，但他也足夠讓我記得很久很久。

    我不敢說這個世界上像刀疤森這樣的人絕種了，但我敢說，絕對是不多的。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13歲出來混，什麽壞事都做過，就是沒有背叛過，他死也不會背叛廖明豪。

    他很忠義，少有的忠義，隻不過他這種忠義，卻是一種愚忠。他是一個好手下，但廖明豪卻不是一個好老大，他對廖明豪這麽忠心耿耿，但廖明豪卻一直猜疑他，甚至是，廖明豪還有事成之後把他幹掉的意思。

    說到頭來，刀疤森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我深呼吸了一口，緩慢地把刀疤森的眼睛闔上。

    聽到了一陣腳步聲，我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所以我一直沒有抬頭。

    這個人拍了我的肩膀，然後就在我旁邊蹲了下來，輕聲地說道，“他死了。”

    “我知道。”我幽幽地道。

    “你很傷心？他不是你的朋友。”曲向風認真地道。

    我擰頭望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眼神很亮，比以前多了幾分睿智和淡定，和剛才見到他，當初那個小警察，簡直就是判若兩人，天壤之別。

    “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是我的朋友……唉，他死了挺可惜的，本來他可以不用死的。”我搖了搖頭，惋惜道。

    其實我心裏清楚，為什麽刀疤森死了我會傷心，不是因為他對我有多好，而是我欣賞他這種人，喜歡他這種性格。我本身是把義字放在第一的人，為了兄弟，我曾經把尊嚴舍去。所以遇到刀疤森這樣的人，我會特別珍惜，惺惺相惜。隻是可惜，我們始終都不可能成為朋友，他是死忠廖明豪，而我和廖明豪是宿命大敵，就算他不死，以後我們也肯定有兵戎相見的一天。

    “有煙嗎？我想抽一口。”我對曲向風說了一句，忽然就很想抽煙起來。

    曲向風給了我一根煙，然後我就幹脆一屁股坐在地麵上，抽了起來。

    好久都沒有抽煙了，剛開始抽，還感覺到有點嗆。愕然發現，以前這麽沉迷的煙，如今抽來，竟然有點不適應了！我甚至是感覺不到尼古丁給我帶來的迷醉，讓我定不下心來了。

    我忽然有了一個覺悟，原來有些事情，時間一旦長了，真的能改變習慣的，以前我是這麽沉迷抽煙，但是戒了半年多後，我再抽起來，就覺得沒意思了。如此一來，對人是不是也一樣呢？當一個人消失太久了，再回來的時候，他是否還會對之熱情如初？

    “打算怎麽做？”曲向風問我。

    我搖了搖頭，再抽了一口，發現給不了我想要的感覺，還惹了一嘴的口臭，就幹脆把煙扔了，並且用腳把他踩滅了。

    “還能怎麽做，逃唄，回去鐵木堂，接刀疤森的位子，報仇。”我又幹脆站了起來，拍拍屁股，望了一下現場，發生遍地都是硝煙和屍體，除了我和方毅之外，已經沒有站著的人了。有幾個已經投降的人，都已經被曲向風的人給拉走了。

    曲向風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他特地疏散了其他人，維護我內線的身份。

    “祝你成功，小心駛得萬年船，不要莽撞了，你是在龍潭虎穴之中，一切小心為主。”曲向風拍了拍我的肩膀，笑了一下，然後又接著說，“甄文明，這次多謝你了，我破了一件大案子，回去要升職了。對了，還有，我老婆過幾天要生了，你到時候記得抽空來吃我的滿月酒。”

    說完，他就開了一槍，砰！我和方毅開始逃亡。

    跑，一直地跑！為了戲演得更加逼真一點，我和方毅還故意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弄得自己滿身的狼狽，而且身上還被刮住了幾道傷痕，向廖明豪的那個方向跑過去！

    好久沒有這樣長途跑過了，我真還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了，肺像要爆炸了一樣，汗流了滿個後背！

    而方毅比我好了很多，不過即便是他體力這麽彪悍的人，這麽長距離劇烈性地跑下來，也氣喘籲籲，額頭開始冒汗了。

    “呼呼！呼呼！”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心裏暗罵，媽的，怎麽廖明豪的車還沒有出現啊？難道他已經回去了？

    不會的，他沒有這就回去的，這不像他的性格，他肯定是在這附近等著，等著最新的消息，不然的話，他今晚不可能會睡得著！

    果然，在我們又跑了兩裏路之後，我們看到了前麵的亮光，不用說，就是廖明豪的人了！

    頓時，看到了這熟悉的車，我和方毅對望一眼，心裏喜悅了一下，本來已經很疲憊的身體，又恢複了一些精力，打起精神，加快速度向廖明豪跑過去！

    終於，他們很顯然也看到我們了。

    對麵廖明豪的車，開始開動了起來，向我們這邊行了過來。

    我不跑了，站直腰來，大力地向廖明豪他們招手，大聲喊著，“豪少！豪少！是我們，是我們啊！別開槍！”

    沒多久，廖明豪的車，就停了下來，停在我們麵前，緊接著，廖明豪就下車了。在黑暗環境下，被光芒照耀的他，臉上明顯就露出了急色，看他的樣子，很著急，也沒問其他，直接語速很快，開門見山地問，“阿仇！那批貨呢？有沒有突圍出來！”

    我垂下頭，把自己的表情弄的悲傷一點，沉聲地道，“豪少，那批貨，被捕快截了，兄弟們，都死了……”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準備好了，要挨廖明豪的巴掌，或者拳頭，又或者是被他狠狠地踹一腳，再或者看他氣火攻心，像上次那樣，心髒病發倒在地上痙攣！

    不過，沒有，我想的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他眯起了眼睛，望著我，我看到他的臉很蒼白，他脖子上的青筋凸顯出來，還有他的嘴角，在輕輕地抖動著。

    過了幾秒，他嗓子忽然邊得很嘶啞地問，“那阿森呢？”

    我抽了兩下鼻子，很悲傷地道，“森哥……森哥他……被打死了……啊，豪少，你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