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再見雙身(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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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一陣風似的刮出門口,果然不多時,就見祈府上上下下的主子下人都在門口迎接,南宮彧坐著車攆攜著曲夭夭前來,臉上掛著熟絡得體的笑容。
眾人寒暄一陣便相請進了內室,窗外又是一片茫白抒。
揉揉酸疼的眼睛,將窗簾拉上,昏暗的房間立刻有了昏昏欲睡的衝動。
肚子大了後我便隻能一個姿勢睡覺,每每起身都甚覺乏累,這一覺卻異常安穩,轉醒之時正趕上一個小丫頭端著血燕進來。
“夫人醒了?咱家夫人讓奴婢把血燕拿來,夫人趁熱喝吧。帶”
玄歌每天換著樣的給我調理,隻是每每看著我仍是纖弱的身體歎氣。
“前麵的客人還在嗎?”
“剛剛用了膳,在正廳喝茶呢。”
下了床活動活動筋骨,不知道這南宮彧因何會到祁芮府上,即便當初他與玄歌也不是很相熟,今日還坐了這半日。
出了我的房間左拐便是正廳,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我悄悄推開房門,躡手躡腳的走到正廳的暖閣裏,暖閣裏有一扇拱門,平日都遮著厚重的簾子,暖閣子的火炕燒得熱乎乎的,我便歪在炕上細聽。
若玄歌知道我此時正在偷聽,大概會將她嚇個半死。
首先聽到的竟是曲夭夭的聲音:“聽說祁夫人與上任太子妃特別投緣,夭夭卻隻見過她一次。”
我想南宮彧並未將我的身份告知與她,她對我的好奇出乎我的意料,玄歌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我腦子能描述出她此時的神情。
“卻是投緣,隻可惜終是不能長久一處……太子妃好像對非魚很感興趣?”
南宮彧輕咳一聲,卻未能阻止曲夭夭繼續說下去。
“不過有些好奇罷了,父親曾說她乃一介民女,卻因上了戰場才封的太子妃,不過短短數月又被打入冷宮,想來也是傳奇。”
我撇撇嘴,她話裏話外明顯有著不理解,大概認為我心機頗深,為了太子妃之位才上了戰場,可我又不得不佩服她的直言不諱,能夠在南宮彧麵前戳他痛處,想必在她心裏也沒什麽可讓她畏懼的。
祁芮向來寡言少語,此時隻聽他一笑:“內子的這個知己卻是個傳奇人物,雖說身份在世人眼裏並不顯貴,機智聰慧卻是世間少有,不然怎會在寒晏的百姓和軍營中的威望甚高?”
我捂住嘴就怕自己笑出聲來,沒想到他平時悶悶吃吃,這誇人的本事卻是不能小覷。
南宮彧始終不發一言,我猜想不到,他會是什麽樣的神情聽他夫妻二人對我的誇讚。
“若是這般,那委實是可惜了,記得當日冷宮走水,宮裏的人都嚇得魂飛魄散,盡管全力救助,終是隻剩兩具燒焦的屍體……”
屋內突然靜了下來,南宮彧似有不悅的說道:“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人都已經過世了,還是不要妄加議論了……”
緊接著就聽他起身的聲音:“今日多有打擾,本宮來一次灝陵也不容易,想著不見見故人始終是個遺憾,不日我們就要啟程回寒晏了,祁夫人有什麽想捎給玄族主的大可知會一聲。”
“好說,殿下既如此說了,玄歌也就不客氣了,這幾日我會打包一些當地特產,還勞殿下幫忙捎回連天山。”
又客套了幾句,眾人便出府相送,他們回來時我正站在暖閣的門口看著他們癡癡的笑,玄歌手捂住心口大叫一聲:“哎呀媽呀,嚇死我了,你無聲無息的杵在這做什麽?”
“道謝啊,多謝兩位將我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她嘻嘻的上前:“你都聽見了?”
“就最後這兩句聽見了,不知祁大哥當時有沒有心虛臉紅?”
祁芮愣了一下,小麥色的肌膚上多了一圈薄薄的紅暈:“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說完走進內室,再不理我們,我和玄歌嘲笑他半晌,玄歌拽著我的胳膊:“外麵不是很冷,你多穿些,咱倆去院子走走。”
和她在回廊的角亭裏坐了一會,無外乎將南宮彧此次前來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對我複述一遍,我始終含著笑聽。
十日之後南宮彧帶領大隊人馬啟程回寒晏,前一晚小五青山陪著洛晴前來辭行,又要分別了,可我們都不似從前那般不舍,每一次原以為的最後的見麵,到了現在都還有機會相聚,所以隻要是活著,就無法料定前路。
洛晴送了我一塊極其珍貴的玉石,她說這塊玉已有三百多年曆史了,當時皇宮有個叫蘊歡的妃子,深受皇帝喜愛,可一直不曾有過子嗣,一次拜佛求神,偶遇一老和尚送了她這塊夢兆石,不見就誕下麟兒,後來這塊玉輾轉到了洛晴祖母的手中,在她大婚之時祖母贈與她了。
這麽貴重的東西我如何肯收,她卻鐵了心的與我推搡,最後強塞進我的手中:“姐姐若不肯收就是沒成心將我當成妹子,如今我膝下已有兩個孩兒,身邊也有亦塵相伴,再不需這身外之物,如今我們兩地分隔,再見都不知要等到何時,孩子出世我們怕是趕不上了,這塊玉不過是個有價的物件,你帶在身邊我們也都安心了。”
她的這番話讓我無法再推拒,拿在手中的小小玉石卻是沉甸甸的重,臨行前我囑咐小五,我還活著的事不要告訴槐華和弄琴,知道的越少反而更安全。
兮兒病了,高燒不退,娘親又派人捎來書信催我回去,玄歌本打算和我一道走的,如今卻脫不開身,我便讓祁芮多派幾個家丁護衛送我回紫蘇村。
啟程這天,難得的晴好,熱鬧十幾日的祁府也歸了安靜,日子大抵就是這樣的,冷清也好,熱鬧也罷,都不可能長遠。
馬車行的很慢,大概是怕我動了胎氣,臨走我並未通知易千絕,他剛剛登基,每日朝堂中的事都忙的他焦頭爛額,我想再見他時,他定要埋怨一番。
迷迷糊糊有些瞌睡,車內四處透著冷氣,盡管臨行前玄歌為我準備了厚厚的毛毯,還是阻擋不了數九嚴寒。
隻盼著快些回到九霄居,娘親和青秋一定為我備好了吃食,似雪和易千絕也定將我的小屋燒得暖暖和和,想到這裏我不自覺的笑了。
馬車驟然刹停,身子失了平衡向前傾斜,本能的捂住肚子,急切問道:“是硌了什麽東西嗎?”
外麵竟沒人回答,我急忙撩開車簾,護送的家丁護衛躺了整整一地,我大驚駭然,麵前隻有四五個蒙著麵的黑衣人,居然輕易的撂倒護院連個聲響都沒有,想必不是普通的劫匪。
他們不由分說的上前拉扯我,往日被挾持的一幕幕重回腦海,我拚死掙紮,卻無半點作用。
我被綁了手腳扔上馬匹,一路疾行,我仍不停的掙紮,我怎麽樣都無所謂,可我肚子裏的孩子不能有半點差池。
馬車不停不歇,行了不知幾日,我想我離灝陵已經很遠了,不知前麵等著我的又是什麽?我後悔自己的大意,若不是我任性此時也許我是安全的,總想著見他最後一麵,可這次也許就真成了最後一麵。
我還沒等到我的孩兒叫我一聲娘親,還沒等到來年山花爛漫時,我與娘親一起去祭拜父親,我玄非魚到底上輩子做過什麽?以致老天始終不肯放我一馬?
眼睛始終被黑布蒙著,一路跌跌撞撞被帶到不知名的地方,隻聽見大門哐當關上,周遭隻剩我一人呼吸。
我終於體會娘親失去雙眼的痛楚,在這個漆黑沒有光亮的世界裏,尋不到一絲安全感,可這樣的日子她整整過了二十多年。
我小心翼翼的探索,不斷的磕碰讓我不敢再亂動,生怕傷到腹中的胎兒,這大概是個不大的房間,磕絆我的好像是桌椅花架之類的東西。
房間門被打開,本能的循著聲音而立,半天沒有一絲聲響,突的,眼上的黑布被掀掉,刺眼的光亮讓我霎時緊閉雙目,那光亮有別於燈燭,倒像是夜明珠。
我試著慢慢的睜眼,微眯的視線裏逐漸出現一張熟悉的臉龐,待我震驚的將雙眼全部開啟,沒錯,是他,可怎麽會是他?
他的視線始終落在我肚子上,那裏熊熊燃燒著怒火,足以將我吞噬,連一絲灰燼都不剩。
此情此景完全沒有重逢的喜悅,我護著肚子不斷後退,這一錯還要連累多少人?尚等著我回去的娘親早該得知我出了意外,她們該有多焦慮擔心,而最讓人害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南宮彧會將我如何處置。
“你又騙了我一次……”
他笑著,卻從未此般陰森駭人,那點僅剩的勇氣促使我想超過他逃出去:“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剛經過他身邊便被狠狠的一手扯回,他幾乎將我拽至眼前:“玄非魚,換個伎倆,我沒耐性和你玩下去了。”
恥笑著將捆綁我的繩子扯開,一把將我甩倒在地,肚子一陣翻騰,我的孩兒莫不是也怕了,輕輕將手放在上麵摩挲,寶寶,別怕,有娘在不會讓你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