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人故人(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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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都是故友舊知,沒什麽可遮掩隱藏了,想想我們這一大批人,竟是在不知不覺中坐上同一艘船,多年以後的團聚竟是在異國他鄉。
心情好,胃口也比先時好了許多,我問向青山:“我沒想到你會來,家裏可還好?抒”
他也並不避忌,淡淡回答:“我和她說,出門半年賺些銀子,她倒是沒阻攔,現在冬季,農活都忙完了,她自己帶著孩子也還不累。”
玄歌趴在我耳邊輕語:“我下了帖子邀雪娃前來一聚,這會想是快到了。”
我微微吃驚,側著頭看她:“這樣大張旗鼓的讓別人瞧見可如何是好?帶”
“你放心,作為同鄉我為小五夫妻洗塵,與雪娃也算故友,她來也不值得什麽大驚小怪,有易千絕罩著,出不了什麽事。”
我不便再多慮,看看桌前這些陳年的知己能夠有一日還可相聚分外難得,如果玄璃和落棉還在,如果雪淩還活著,我們也算得了圓滿。
可生命總會有缺憾,已逝的故人冰冷的躺在泥土之下,唯剩下我們這些還存活的,無論過得好與不好,也隻能用往昔的回憶來祭奠。
玄歌提高聲音和眾人說道:“知道今日人齊全,我早命人備了河燈,咱們人數眾多不適合出府,我這府中有一處池塘尚未結冰,咱們用過膳便將河燈放了,祭拜一下故去的親友。”
大夥點頭稱讚,或許她的一襲話勾起往昔曾彼此擁有的片段,都略顯傷感,正在此時,房門被重重打開,一股冷氣襲來。
易千絕一臉焦灼直奔我而來,一時驚得沒注意到他身後的雪娃。
“你來了灝陵也不事先通知我一聲,萬一有什麽閃失你叫我如何是好?”
他的緊張焦慮讓我不由一陣尷尬,看看眾人似笑非笑的眉眼漲紅了臉龐:“本打算先告知你的,就怕這一來一回又耽擱了時間,我不過在這小住幾日,能出什麽意外?”
洛晴將她的位置讓出來,下人又添了碗筷,他始終望著我:“不說你身子重,來回顛簸,若被人識出來就是大事了。”
剛想回他,一眼看見還站立的雪娃忙起了身拉她坐下,青山望了她一陣,便垂著頭不言語,他們一別竟有七八個年頭,彼時過盡千帆隻剩相顧無言。
晚膳結束後,大家忙著去放河燈,易千絕趁無人之時過來拉我的手:“在這也好,有什麽事我也能顧全一些,隻是要萬般小心,這雖是祁芮的府中,下人眾多難免口雜,我不能久呆,還要趕回宮中,這些日子沒見你……我,我也時常想念,等大典結束後就好了,我會空出時間陪你。”
我含著笑微微對他點頭,對他的感情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或許是一份依賴,或許是一份安心,或許與愛無關,但我就是這樣無條件的信任他。
看著他棱角分明俊朗的五官,輕輕撫平眉間的細紋,柔聲的說道:“我會小心,絕不讓你擔憂,你盡管去做你的本分,我會等到風平浪靜的一天。”
他閉上眼睛享受我的柔情軟語,他一定累了,不僅要時刻兼顧我的安危,更要照顧我身邊這些親朋,他的恩惠總會讓我無所顧忌心安理得的接納。
他緩緩睜開雙眼,眸深如潭:“立後是不得已而為之,父皇突發疾病,恐內憂外患,我需要時間緩衝,或許有一日我可以放心將這江山托付他人,在我心裏我的皇後隻有一人。”
我笑笑不再言語,現在的我們都不敢再輕易許諾,我一介下堂出逃的有孕之人,如何還配做他一國的皇後。
這樣就好,這樣不踏出最後的一步,或許等有一天他能放下江山社稷,我能放下前塵往事,或許真的可以帶著我的孩兒山高水長逍遙世間。
他不舍的站起身來:“我走了,雪娃自會有人接她回宮,她始終都是我父皇的妃子,我能做到讓她和青山見上一麵也是仁至義盡,你別與他們瘋的太晚,當心孩子……”
他擔心的我懂,但是我更有信心的是他們的為人,那句擔心孩子說的自然親切,心中驟然一暖。
送他戀戀不舍的離開,我便前往池塘尋他們,遠遠看見青山與雪娃一處,我含笑向他們走近,他們也用微笑一同迎接我。
“你們聊著,我去放河燈……”
雪娃一把拉住我,滿是輕鬆:“都聊的差不多了,日後雖是天各一方,我們也會惦念彼此,我們是比骨肉還親的親人。”
我微微一愣,沒想到短短片刻,他們就將前塵往事放下,青山接過她的話:“是,這次前來灝陵的決定是正確的,如果沒有這一麵,我想我們始終不能放下,不管身在何處,她不會忘了我,我不曾忘了她就已足夠。”
雪娃上前主動抱了他一下,即便黑夜我也能看見青山濕潤的眼角,她與我們揮手告別,含笑轉身,再不回頭。
我和青山一直注視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拖過的華衣素擺,任往昔獵獵生花。
“她說,她過得很好,皇上待她並非是那種一時的寵愛,反倒像親人間的寬容,我對她說,我也過得很好,我的妻子從未嫌棄過我身有殘疾,從未抱怨家裏的貧賤,我們說,過去的雖然過去了,可我們不會忘,也不會埋怨,隻要彼此能夠幸福就好。”
我深深吸口氣,抱緊臂膀:“真好,這樣真好,我也為你們高興,不幸都已過去,剩下的隻有幸福了。”
點亮的河燈映襯得整個府邸柔和多情,光亮折射每個人的臉龐,雖是祭奠不如說是祈願,祈求他們在天堂,我們在人間都一樣的美滿團圓。
接著就是易千絕的登基大典,我能想象到他身穿龍袍華冠的神姿,俯瞰天下的尊貴。
我一人留在府中聽鼓樂齊天,大概是聲響太大,肚子裏的小東西不時的翻騰,每每一下我都充滿幸福歡喜,輕輕用手安撫,他似乎感到安心。
直到深夜祁芮和玄歌才回府內,彼時我已躺在床榻上,有輕微的敲門聲:“非魚你睡了嗎?”
“還沒,進來吧!”
她已換上家常服飾,坐到我的塌邊。
“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還好,有陣子乏的不行,回了府中倒精神不少。”
“易千絕今天好看嗎?”
我徜徉在自己的臆想當中,她笑了一下:“比任何時候都威武俊朗,你知道他為自己寢殿賜的名字嗎?牌匾都是親題的。”
我搖搖頭等著她說下去。
“非魚殿,你知道南宮彧看見大殿時的神情有多落寞嗎?雖然我知道你始終鍾意的都是南宮彧,不過說實話,他的這份心真的不能和易千絕相提並論。”
我也輕笑一下:“如今他貴為一國之君,再不可直呼其名了,讓有心人聽見便能小題大做。”
“嗯,我知道,對了,我還見到子今和承安了,祭天朝賀之後我見到承安和南宮彧單獨相處了一會,就是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麽,承安變了許多,溫順嫻靜不少,不知道這次回寒晏,南宮彧會不會將她帶回去。”
“那是他們之間的事,如今少了我在期間想必也能和平共處,就怕太子妃容不得她。”
玄歌歎了口氣:“承安就是太看重感情,當初她容不下你,此時又怎會容下別人,坊間傳聞南宮彧有多疼愛現任太子妃,我總覺得不像,他看曲夭夭的眼神和你當初完全不一樣。”
我並不想聽她絮叨這些,便催促著她快些安置,她大概也知道我心中所想,幫我掖了被子轉身出去。
她的一番話讓我不眠,腦子裏混混漿漿半宿,次日起床窗外飄著零星雪花。
小丫頭剛伺候我梳洗完畢,玄歌便急匆匆的進來。
“你們先下去。”
看著她支開下人,一副神色失常的對我說:“這可如何是好?南宮彧今早派人送來拜帖說想見見故人。”
我也不由得一驚,趕緊收拾包裹:“你此時派人送我回紫蘇村。”
她拉住我:“怕是來不及了,安排車馬也要耗費須時,若迎頭撞見就不妙了,我看不如委屈你在房中呆上一日,他一外人也不見得會到處走動。”
這些年的磨練讓我鮮少猶如此時般驚慌失措,不管我躲到哪裏到最後都無處藏身。
放下包裹頹唐的坐在塌上,心亂的如萬千螞蟻碾壓,透過窗格子隱約能看見外麵的白茫茫一片,我便一直坐在軒窗多出一塊的大理石台上。
玄歌不一會又走了進來:“車攆馬上就到府上了,我已經吩咐小丫頭將你午飯備好,你看看,不顧著自己也要顧著孩子……”
說著從衣櫃中掏出一張厚厚的氈子:“那石頭得有多涼,若是浸了寒,將來吃苦受罪的是你肚裏那塊肉。”
我笑笑欠了屁股讓她將氈子塞在下麵,頓時感覺柔軟溫暖:“你去前麵忙乎吧,我這沒事,這兩天正好精神不大好,午膳過後我想好好睡一覺。”
“行,有什麽要的隻管吩咐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