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飛魚含樟(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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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將我攬到懷中:“是娘對不起你們,不該將這樣的命運延續給你們,你說的沒錯,撕掉的最後幾頁的確記載著百年血咒的破解之法,娘親就怕一旦巫蠱誌落入有心人手中,對你有所傷害,再給娘點時間,娘和你師伯定會想到更好的方法。”
我不想再逼迫她,我相信命運早做了安排。
盧治帶著楚雲衣來時,正趕上酒兒起豆疹,連續幾天高熱不退,我從小到大並未起過水痘,照顧酒兒的艱巨任務便落到,之前發過的青秋身上,另辟一處房屋給她們居住,我時時不得相見更覺焦慮難忍。
在盧治和穀中眾人的護理下倒是康複的極快,南宮彧想是得到消息,帶了侍衛前來,看著他擔憂的神情我竟然會想到,再過幾個月他的太子妃會再為他延續子嗣,或許是個皇子,到他登基之時皇後的抉擇應該是兩難的吧。
可我並沒打算退讓,不僅僅是因為易千絕的臨終遺言,現如今如果我還是孤身一人大可不爭不搶,可是我有了娘親有了酒兒,為了她們的一世安寧我也要盡力做到。
南宮彧說要帶我去一處地方,我並未拒絕隨之前往,當看到飛魚台三個大字,赫然鑲嵌於一座鬼斧神工的城牆之上,我竟被震撼的呆若木雞。
台高數丈,台上建有三層樓,樓頂雕刻一隻栩栩如生,巨大的黃銅飛魚,太陽照射下流光萬丈似探水遊弋,我抑製不住心潮澎湃,依山臨水好不氣魄帶。
無論再怎樣的時過境遷,滄桑變幻,昔日的點滴毫無預兆的波濤洶湧般向我襲來。
還記得多年之前,這裏荒涼的隻有寒風凜冽,如今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站到我身旁同我比肩看那處巍峨壯麗的城樓。
“當初在楚夏的時候,以為你墜崖不在人世就有了想要紀念你的想法,回來之後便開始動工,整整兩年才竣工。直至知曉你生還,再到為了保你性命迎娶夭夭,那時冷宮大火,我一直認為這裏是不祥之地,這一處你向往的景致終成了你的祭奠之地。”
他這麽一說,我才恍然感到,自己短短三十年的歲月充斥了死劫,一腳一腳踏過來,險象環生,我不禁莞爾:“來日臣妾若是非死不可,定會選擇這裏,才不辜負了明樓一片苦心。”
他略帶嗔怪的扳過我雙肩:“竟說些不吉利的話,存心嘔我不成?”
我隻笑笑不語,他牽起我的手一步步踏上飛魚台,台上風急卻是暖意融融,台下稀鬆的栽種幾株瘦樹,放眼望去,一片遼闊,正盡情觀賞時,數百名侍衛從遠處緩緩前行,甚為壯觀。
我驚訝的側頭問:“那是在做什麽?”
他含笑回答:“我命人運來一百株含樟幼樹,今日我便與你親手種下,過往不論好的壞的,統統忘掉,希望從今日起我們能夠重新開始,就像這連理樹,百年長青,致死纏繞。”
他總是有這樣的本事讓我能夠摒棄過往期盼來日,有一絲按耐不住的雀躍。
“臣妾記得望樓閣就種有九十九株合歡樹,想必殿下討好人的法子快要黔驢技窮,隻剩下如法炮製了。”
看著我的戲謔,他又疊起手指照我額頭輕輕一敲:“本是應該感動的場麵,每每都被你的不可愛破壞。”
我率先走下飛魚台,看著一眾侍衛忙碌著挖坑栽樹,他攆上我的步伐攜著我的手共同埋土澆水,時不時的含笑對望。
其實我們不過象征性的栽種幾株,若真是全部親力親為想必要種到明年。
我們站在樹叢間觀望,不知何時才能長成鬱鬱蔥蔥?他悠悠的訴說:“其實我早就知道望樓閣裏那九十九株合歡樹,你是曉得來龍去脈的,這麽多年我為你做的少之又少,就連大紅嫁衣都未讓你穿過,所以想著從現在開始別人有的我也要盡量讓你擁有。”
大紅嫁衣仿佛是很久遠的事了,久到現在想起都不覺得酸苦,我想將那份不經意流露的澀楚掩飾,他卻了然的正麵對向我。
“今日在這含樟樹下我南宮彧對你發誓,從今往後絕不負你,登基之日就是你封後之時。”
這句話讓我想起遠赴戰場,他當著三軍將士求娶之時,原來我們也有過那樣的幸福時刻,隻是這些年的不堪際遇,早讓我們忘記當時的點點滴滴,現在重新回味已如滄海桑田。
對著他萬般真誠的雙眸我不知道該不該再次相信,誓言這個東西對如今的我來說,不過是一時興起。
我始終沒有對他所說的話做出反應,他坐直身子,雙手圈住膝蓋,迫不得已的保持著沉默,我們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
他攜我上了飛魚台,早有內侍擺了酒菜,我們就坐在台榭上對飲閑話家常。
直到月落一百株含樟樹終於栽種完畢,本來空曠的飛魚台下立時感覺像鋪了一層碧玉綠毯,清涼無限。
風穿過樹葉嘩啦作響,帶著一絲草木的清甜,隨著日複一日,地下的樹根逐漸纏繞,相依相偎生長,雙樹含樟倚玉樓,百年合抱未曾休,什麽時候才能長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
待侍衛撤走我側身對南宮彧說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是回宮還是要回去連天山?”
“哪裏都不回,今晚帶你進城逛逛。”
我略有些遲疑的回到:“臣妾擔心酒兒,出來的時候她還未大好,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他輕柔的為我掖掖耳邊的碎發:“我也是酒兒的親爹,我知道你緊張她,我又何嚐不是,聽語穀那麽多人照顧她,況且簡染兄也在,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再有幾日就是仲秋了,街上已經很有節日的氣氛,今兒正好是八月初一,民間的天醫節,明日我再送你回連天山。”
聽後隻得作罷,南宮彧與我共騎一騎,路遠在後麵遠遠的跟著,我最喜歡這個季節夜晚的柔風,清清涼涼。
有多久沒有好好瀏覽雀城的景色,湘南河畔擺滿花燈,映射出的昏黃光亮接壤天階處射下的銀白光彩。
我們棄了馬給路遠,命他在客棧等候,一路牽手慢行,路過酒肆禁不住回望幾眼。
“餓了嗎?”
我笑著搖搖頭:“沒有,不過想起那年仙人洞村洪水,你撐舟救我回來,便是在這家酒肆吃的酒菜。”
他的眸子似乎也被我帶回多年以前。
“沒想到你還記得,咱們之間的一切仿佛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將視線收回,他說的沒錯,就是那日我被帶入太子妃做了一名奴婢,如若當時我沒隨他入宮現在又是怎番模樣?
湘南河那邊早沒了青山曉星,這些年的回憶太多,滿到心都快放不下了,細細思量竟然沒有多少是歡喜的。
這就是成長後的煩惱嗎?金伯,雪淩,赤兒,玄璃,落棉,以致千絕都不在了,天上的他們是否已然重逢?獨獨留下我在這清冷的人世間仰望星空獨自憑吊。
看過幾處花燈,不覺來到最繁華的街道,一家緊挨著一家的青樓,站滿桃紅柳綠的姑娘,許是南宮彧氣宇非凡,不時有姑娘對他暗送秋波。
我抿著嘴暗自發笑,他卻淡定的心無旁騖,暗地裏捏了一下我的手:“想笑便大方的笑,小心憋出內傷。”
我歪著頭打趣他:“看殿下這般模樣倒像是歡場老手自若,不知傷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他帶著笑意回望我:“難道你想看見本宮逢迎她們?本宮的心思早被你挖盡了。”
“殿下何必說的那麽委屈,短短十年三任太子妃,佳麗無數,這番話若被人聽見,當真以為我容不得別人。”
正在我們說笑時傳來混亂的吵嚷聲,隻見四五個大漢拿著棍棒從一家青樓衝出,追趕前麵一個衣衫淩亂的女子,那女子不住的回頭,一不小心絆到地上,大漢蜂擁而上。
南宮彧牽著我上前,被鉗住的女子一仰頭我心下頓時大驚,不顧安危的衝上前去。
“周沁?你怎會在此?”
女子聽見我叫她立時露出得救的喜悅:“是您?救救我,他們逼我接客……”
這種情形下不能細說,我挑著眉高聲喊道:“放開她……”
這時老鴇被簇擁前來,拔開人群頤指氣使的指著我:“這是我燕嫣樓的家務事,小娘子還是不要多管為妙。”
燕嫣樓三個字像晴天霹靂響在我耳邊,稍稍抬頭看了眼那三個大字,這就是雪淩當初落難的青樓,若不是此番巧遇想必我已無心為她報仇,這是冥冥中的指引嗎?
我冷笑一聲:“今日我還就管定了這等閑事。”
說著向上前拉周沁,四個大漢不等命令想要捉我,身側的南宮彧半步未動,一把抓起其中一個的手腕,隻聽骨骼斷裂和慘叫的大喊,他順勢一帶便將其餘人推翻在地。
到處都是看熱鬧的百姓,老鴇掐著腰,臉上紅紅綠綠的顏色顯得她彪悍奸惡。
“反了你不成,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來人,給老娘抓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