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安與天長(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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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掙紮著起身,抹掉臉上的淚痕,他看上去比我好不到哪去,同樣的憔悴落寞。

    “何時開始你都不願在我麵前哭了?”

    是啊,什麽時候開始的?我也記不清了,自打逃出冷宮直到易千絕慘死,我的心像是上了鏽的鎖,再也打不開了抒。

    今晚的我格外脆弱,而恰恰這個時候我不想被他發現我的脆弱:“臣妾累了,想回宮歇息。”

    越過他朝著寢殿走去,還未行至兩步,隻感覺被人用力拉入懷中,唯有他才有的迦南味道,我還試圖掙紮,隻聽他柔柔說道:“就一小會,我想抱抱你……帶”

    這句話讓我再次淚奔,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沉重的眼皮昏昏欲睡,他的聲音變得縹緲難尋。

    “有多久沒抱過你了?好懷念從前,那個時候的你明鏡如水,倔強好強,可從來都是心慈善良,如今這樣的你,是不是讓自己都感覺厭煩了?”

    我不想說話,一動也不想動。

    “其實自打你離開月宸殿,我就一直跟在你後麵,看著你說的那番話,做的那些事,我突然好恨自己,是我將你變成如今這番模樣的,是嗎?”

    我不知道他說的對不對,不過我不能否認有他的原因在。

    “我從來沒想過讓你死,即便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善越是我的親生女兒,我不是不想相信你,是恨你從來不相信我,當初冷宮那晚就是想讓你懷上我的骨肉,好可以名正言順的救你出來,可是你沒給我也沒給自己這個機會。”

    說實在的,那晚是我以為,我與他今生都無緣再見才一時的放縱,我從來沒想過利用一個他的骨血換回自己的自由,他還在說,我卻越來越困。

    “夭夭是我不得不娶的,那個時候曲蘭羅答應放過你的性命,唯一的條件就是娶了夭夭,她是無辜的,不僅做了曲蘭羅的棋子,何嚐不是我的?”

    原來他娶曲夭夭是為了這般,我寧願他永遠將我瞞在鼓裏,我輕輕抬起頭望向他:“可是,你也沒想到你會愛上她,還讓他有了你的骨肉……”

    他的眼神有一刻沉痛:“我不否認我無法做到對她冷漠無情,她是那樣單純,是我看慣了爾虞我詐之後僅存的一絲安慰,自大婚我都沒碰過她,直到我聽聞你還活著,並和易千絕在一起那晚,我喝了很多酒,醉到都不曉得自己幹了什麽……”

    我輕輕一笑:“過程不重要,人往往看的是結局……”

    他擁緊我,似乎隻要鬆手我便會飄遠。

    “臣妾好累,明日我想帶著酒兒回連天山住上一段時間,也好照顧照顧我娘和皇上。”

    他有很久沒言語,最後卻也答應:“好,回去散散心也好,等我一有時間就去看你。”

    這晚他將我送回月宸殿,並且留宿,第二天一早,看過易千絕,便帶著槐華和弄琴與前來護送的小五匯合,南宮彧對著他說:“本宮恩準你回鄉住些時日,等回來之時立即上任。”

    從寢殿出來不遠,竟然讓我遇見進宮尋南宮彧的盧治,見了他有一份故友相遇的喜悅,他身邊站了兩個陌生的青年男子。

    “真沒想到還能得遇先生……”

    他依舊一副淡若清風的樣子:“許多年不見,你都是當娘的人了。”

    我略顯羞澀的笑笑:“這些年實在發生太多事,一直都沒能好好謝謝先生當年的襄助之恩。”

    他無謂的擺擺手:“好說好說,我此次回寒晏要住上一段日子,家師仙逝,眼前還有好多事需要打理,聽說你要回連天山,過段日子忙完,我便去叨擾幾日。”

    “那感情好,非魚便在連天山恭候大駕。”

    看著他身邊的兩個青年,我略帶詢問:“這兩位是?”

    他指著一個十八、九歲左右年紀的青年介紹:“這位是家師的幺子,名喚楚雲衣。”

    我不覺笑道:“別看他小小年紀,風骨卻不輸你,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

    我說的絕非討好之話,他更有一番瀟灑飄逸篤定安和的仙骨,盧治又指指旁邊站著的十來歲孩童:“這位是明樓堂兄的三子慕且隱,別字蘭開。”

    我的眼神又定格在那雖是小小卻異常冷靜持重的孩童身上,今日這番際遇真真實實讓我感覺自己老了,這兩個出眾的青年,連我這樣見過場麵的都不禁驚歎,鍾靈毓秀果真都在皇城。

    盧治望向我身後槐華懷中的酒兒,我連忙將酒兒抱過來給他看,他小心翼翼的逗弄著:“好玩,好玩,是個粉嫩娃娃,可取名字了?”

    “一諾,小名酒兒……”

    “酒兒?你這好酒之徒,連女兒的名字都不肯放過。”

    我禁不住笑了起來:“你還別說,自打叫了這個名字,這幾日酒兒倒是長出兩個小酒窩。”

    他也隨我笑著,酒兒此時剛剛熟睡醒來,精神頭很足,咋呼著兩隻白嫩胖手便勾向楚雲衣,我和盧治都為之一驚隨後笑開:“沒想到,我家小酒兒和楚公子還挺投緣。”

    楚雲衣注視酒兒淡淡一笑,那番模樣竟像是仙宮的神仙一般。

    “好了,不耽誤你啟程了,來日咱們連天山見。”

    能夠回鄉心情自然是喜悅的,洛晴帶著她的兩個孩子和抱著酒兒的我一同坐上馬車。

    “成親這麽多年,我還沒去過連天山,可下有了這個機會,可以盡情享受享受。”

    我笑笑:“怕是你去了那裏,就再也不想回雀城了。”

    “亦塵去哪我就去哪,他被閑置的這段時間不是沒想過辭官返鄉,可我父親始終不同意,他一直認為亦塵是不可多得的將帥之才。”

    “也好,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建功立業保家衛國始終都是正道。”

    進了聽語穀遠遠便看見青秋攙扶著娘親等候,青秋一把將酒兒抱到懷中:“我的小酒兒,想死青姑姑了。”

    挽著娘親的胳膊,大隊人馬向穀中走去:“師伯和皇上的身子怎樣?”

    娘親笑笑:“自我們回來,他們的身子都好了許多,成日裏下棋飲茶,不知道多開心。”

    我欣慰的笑著,這便是我一直期盼的歲月靜好,雖是得之不易也總算盼來了。

    “對了,忘了告訴你,祁芮和玄歌帶著千紀和似雪正在回來的路上,想是再有個把日子就能到達,如今楚夏易主,他們不都不打算回去了,想在聽語穀安頓下來。”

    這對我來說是莫大的驚喜,我們這群剩下的人終於可以長長久久的團聚,這一天一等便是十年。

    “太好了,連天山好久都沒這樣熱鬧了,以後我也可以時常回來與你們聚聚,我還想著將父親的陵墓也遷到這裏來,娘若是想祭拜隨時都可以。”

    娘親略有停頓,反複思量後:“就怕他在弱水呆的久了,不習慣這裏。”

    “怎麽會?隻要有娘在,爹自然會習慣,咱們一家也好團圓。”

    我知道娘是默許了,轉頭對小五吩咐:“讓你的部下盡快前往弱水,選個吉日將我的爹的墳墓遷回連天山,到時安葬碧裏泉。”

    “放心吧,我這就著人去辦。”

    穀內的天氣要比外麵清涼許多,韓政和穀古也從歸靈崖趕回來,這晚的夜宴是多年以來最為熱鬧愉快的一次。

    宴席設在外麵,鳥語花香,銀河星幕,酒香十裏,笑顏酡紅,幾個大點的孩子在不遠處打鬧,酒兒也睜著大眼睛啃著手指癡癡的看著。

    洛晴將她手指從口中拿出,笑著說:“小酒兒快快長大,好跟哥哥姐姐一起玩耍。”

    晚飯結束我和娘偎在床上聊天,她懷裏始終抱著酒兒不放手:“可惜外祖母看不見我的酒兒什麽樣子。”

    這話聽了叫人辛酸:“娘還記得魚兒小時候的樣子嗎?”

    “當然記得,皺皺巴巴的像個小老太太。”

    她的語氣含笑,我不禁癡癡笑出聲來,忽的想到酒兒長至六歲時,身上會不會出現浮生藤,心情瞬間變得沉重。

    娘親似乎稍有察覺,探了頭問:“有什麽心事嗎?”

    我歎了口氣緊緊靠在娘親的肩頭:“不知道酒兒會不會是下屆的聖女,這百年血咒真的要過了百年才能消除嗎?”

    娘親不再言語,我繼續喃喃說道:“巫蠱誌我看了不下幾遍,後麵那殘缺的幾頁是娘撕掉的吧?那上麵是不是記載著破解百年血咒的方法?娘親有沒有什麽瞞著女兒的?”

    她仍是不做聲,我心下了然,想必破解百年血咒的辦法極其殘忍,娘親不願讓人知曉也許是正是因為她不想我涉險。

    抬起頭試探的問道:“浮生藤是以血供養的,想必隻有換了這滿身的血才是破解之法,娘親不願說明是不是因為換血的蠱盅能奪人性命?”

    娘的臉色徒然變得慘白,我的猜測得到驗證,垂下頭自言自語道:“魚兒隻是想知道這破解之法,萬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有娘親在女兒怎會舍得拋棄娘,讓你又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還有六年,咱們還有時間,定會想出更穩妥的方法,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