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真假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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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池冰整個人都是僵的, 剛來京城,連去刑部報到都沒來得及,兜頭就是一樁大案壓下來, 說雁雲衛的蘇閬然先殺了梟衛府的高赤崖,後刺殺臬陽公,讓聶家的喜事都快變成喪事了。

    若擱在別人那兒, 陸池冰倒也沒什麽好說的, 問題是害人的和被害的這兩家, 都和他姐不清不楚的, 這就麻煩了。

    為此他白日裏還特地跑了梟衛府一趟, 可惜趙府主另有要事婉拒了詳談的要求,他便又去了臬陽公府,聶言不在府中,老公爺還在拿靈藥吊命, 府裏唯一說得上話的新夫人,也就是南亭延王郡主, 為了避嫌在新房裏坐著不見外客, 還傳話說讓外人別添亂。

    也是, 高高興興嫁進來,喜服還未脫, 眼看著就要披麻戴孝, 任誰都不會心情好。

    陸池冰碰了一鼻子灰,出了公府門時天已經黑了,走上燈市時, 忽然聞見一陣熟悉的酒香,隨後在街邊一座小酒肆裏,有個明眸善睞的少女正挑開竹簾看著他。

    或許是中秋的燈飾迷了人眼,陸池冰一時沒想起來該懷疑為什麽她能一路從崖州跟到梧州,又從梧州跟到京城來。

    “……你各人看,梧州的酒樓盤一年就三十兩,這京城要翻了一番,簡直逗人耍的嘛。”

    聽著花幺幺一邊打算盤一邊絮絮叨叨著生意上的事,陸池冰整個人有點飄,直到喝下最後一口魚湯,差點被魚刺紮著舌頭,才咳嗽一聲,道:“花姑娘,你怎麽會來京城的?”

    “哦,是我的那個姥爺在京城留了套宅子,”

    陸池冰:“啊?你姥姥在崖州,姥爺在京城?”

    花幺幺點頭:“是啊,西秦商路開了,姥爺就回老家探親了,才讓我來京城打理鋪子。”

    陸池冰道:“那你梧州的那位是?”

    花幺幺道:“哦,那是我二姥爺,就是因為我有兩個姥爺,才都和姥姥天南海北地分居的。”

    ……哦,看來你姥姥年輕時過得很崢嶸啊。

    陸池冰猶豫了許久,道:“那個……幺幺姑娘。”

    花幺幺疑惑道:“還要湯?我去給你盛。”

    說著,她便起身,陸池冰連忙伸手抓住,卻又覺得這舉動輕浮,縮回手時,一股香味順著她的手腕處溢出。

    這香味讓陸池冰微微一愣,他記得這種百濯香昨日才從陸棲鸞身上聞到過,尋常百姓人家按製是不能用的。花幺幺更是和尋常人家的女孩兒不同,從來不用熏香,身上的味道總是幹幹淨淨的,今日……怎麽用起這麽昂貴的香了?

    “小陸大人?”

    陸池冰回過神來,看花幺幺的臉紅撲撲的,咳嗽了一聲,道:“你我都識得這麽久了,我父母雖然不在身邊,但有個長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把生辰八字……”

    “老板娘,我也想要魚湯,能給來一碗不?”

    花幺幺雖然麵上還繃著,但心裏早就翻江倒海了,豈料此時這小店裏來了客人,一口打斷了陸池冰接下來的話,讓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莫名惱火。

    花幺幺沒好氣道:“小店老板換了,三流酒一流菜,一律一錢,愛吃不吃!”

    她說了這話,客人十有**就被氣走了,可那惡客不止沒走,還按著帷帽向後招呼道:“可我聞著這酒勾人得很呢,你不是要祭奠亡妻嗎?就在這兒買酒吧。”

    陸池冰隻覺得這聲音耳熟,不禁轉過頭去看,隻見是個素衣帷帽的女子,對店外說了一聲後,便徑自找了張空桌背對他坐下。

    花幺幺本就是偷著從侯府跑出來的,再有半個時辰就非要回去不可,哪裏顧得上真伺候這客人,道:“人客官,小店要打烊了,這街上到處是酒肆,不如另——”

    “不是還有其他客人嗎?多一個少一個,也無妨,對嗎?”

    聽見這聲音,花幺幺脊背上瞬間竄起一股寒氣,眼底深處泛出濃濃的驚怕之色,看著店外挑簾而入的醫者,對視了片刻,她連忙垂下目光。

    “一壺歲寒堂,帶走,勞煩了。”

    “是、是……”

    陸棲鸞聽罷了身後的動靜,微微一笑,待葉扶搖自桌側坐定,支著臉道:“這小老板娘潑辣,見了你卻沒脾氣,是不是看上你了?”

    葉扶搖爾雅道:“莫汙我清白,我是好人家的大夫。”

    花幺幺忙不迭地去了後堂,陸池冰茫然片刻,轉頭看向葉扶搖,片刻後,想起來他是誰了,起身道:“你可是梟衛府的葉大夫?”

    葉扶搖略一拱手,道:“原來是小陸大人,還未恭賀高升。”

    陸池冰道:“多謝大夫,今日我去尋趙府主,他似乎不願見我,不知是在忙些什麽?”

    葉扶搖餘光輕輕掃過陸棲鸞無聊在木桌上畫圈的模樣,道:“府主百事纏身,勻不出時間也是尋常。小陸大人找府主,可是為了臬陽公府一事?”

    陸池冰歎道:“是,臬陽公世子三日後便要做督軍離開京城,我想在此之前將折衝校尉高赤崖與臬陽公被刺的案子了結。”

    葉扶搖道:“這世子倒是奇怪,臬陽公如今危在旦夕,他反倒要去征戰,會不會太不近人情?”

    陸池冰正色道:“聶家家風如此,向來以國事為先,榮辱次之,身家生死為末,大夫慎言。”

    “失禮了。”

    說到這兒,陸棲鸞手裏玩著的筷子一失手,打碗上叮地響了一聲,吸引了陸池冰的注意力,隻見她又拿起了那筷子,像是玩兒一樣在指間轉動。

    那動作,像極了幼時在學堂時,陸棲鸞轉筆的姿勢。

    陸池冰小時候怎麽也學不會,對這個轉筆的姿勢深惡痛絕,當下便愕然道:“這位姑娘是?”

    陸棲鸞卻不回答,狀似焦躁地對後堂道:“老板娘,打兩壺酒而已,怎麽還沒好?”

    陸池冰被一堵,那邊葉扶搖又道:“拙荊日前染病,容色有暇,是以不見人。小陸大人有興趣?”

    “啊,失禮了。”再問下去,怕是顯得輕浮,陸池冰到底是個守規矩的,退後一步,道:“隻不過見這位夫人像是家姐,有些好奇罷了。”

    此時花幺幺提著兩壺酒出來了,見了他們,臉色略顯蒼白,道:“抱歉、讓客官久等了。”

    葉扶搖提上酒,道:“老板娘既然來了京城落腳,當好生經營,心在他處,你不理生意,怕是有人來幫你理。”

    “……”

    言罷,他向戴著帷帽的陸棲鸞伸出手似要相扶,後者卻好似惱他一句拙荊占便宜,無視了他,起身就往外走。

    葉扶搖笑了笑,與陸池冰道了一聲告別便離開了。

    陸池冰一直皺眉看著那女子的背影,越看越熟悉,半晌,又想起此次來意,回頭對花幺幺道:“幺幺姑娘,你我相識日久,如蒙不棄,不知……不知可願舉案齊眉?”

    花幺幺的臉色仍蒼白著,易門不容叛逆之人,讓師父發現了還沒什麽,可宗主的手段她卻是不敢想的。

    她咬了咬下唇道:“陸大人,我是小戶之女,隻是喜歡陪著你而已,嫁娶……還是算了吧。”

    陸池冰忙道:“你不用急著回複,是我今天沒想周到,現在就去找家姐說此事,她同意後就回來找你,你等我!”

    “哎……”

    陸池冰說完,直接轉身離開,後麵的花幺幺臉色變了,完了完了他要去侯府,這會兒回去重新貼妝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陸池冰做官已近兩年了,辦事向來雷厲風行,正要殺至侯府前,剛拐過一個巷子,一輛華貴的馬車迎麵駛來,險些把他撞著。

    “籲——”

    車夫一刹,車裏的人像是磕著了,惱道:“怎麽駕車的,撞人了嗎?!”

    說著,車裏的人將車簾一掀,看見了陸池冰,咦了一聲道:“是陸侍郎?”

    陸池冰抬頭望去,臉色瞬間不好了:“太保新婚,怎有空來侯府?”

    聶言略一沉吟,道:“陸侍郎,我授任督軍,自是來找陸侯要督軍的虎符印令的,隻是陸侯眼下已歇下,隻能明日再來了。”

    “她不在?”

    見陸池冰一愣,聶言忽然問道:“陸侍郎回京後,覺不覺得,陸侯有些古怪?”

    陸池冰道:“怎麽說?”

    聶言不像他,表麵上放浪形骸,實則是個心思敏感之人:“你當是了解令姐的,但凡公事,能今日畢便今日畢,可自打從蘭蒼山回來後,不止政務紕漏不斷,平日裏也是疏懶殆憊,下麵的長史已是頗有微詞。”

    陸池冰皺眉道:“可那又如何?人都有疲累之時。”

    聶言道:“話是這麽說,可既是她主持的東征,總不至於連軍情都延誤吧。倒是讓人莫名想起年初時,易門派人假扮金門衛虎門衛將領一事,會不會也被人李代桃僵了。”

    “……”

    他這麽一說,陸池冰心底微冷,道:“世子所言可當真?”

    “不,我也隻是懷疑而已,她既已歇下了,我便不宜打擾,可陸侍郎不同,見到她時還請留心。”

    二人無言,陸池冰略一拱手,便往侯府走去。

    聶家的車夫問道:“世子,可要回府?”

    聶言看著陸池冰的背影,道:“不回,就在這兒等著。”

    ……

    東滄侯府。

    “……我這侯府可不是為你點菜的,今日京城有燈市,你怎麽也沒約個姑娘家?”

    “約是約見了,還想讓你見一見,哦,也是你知道的,就是崖州那位花姑娘。”

    桌上三兩樣小炒,皆是遂州當地的菜式,陸棲鸞剛一拿筷子,自己的碗就被陸池冰拿過去,狠狠地放了兩大勺辣子,紅彤彤的一片,看著就胃痛。

    “你放這麽多辣做什麽?”

    陸池冰道:“你不是愛吃辣嗎?以前娘給你放得少了你還鬧呢。”

    匆匆忙忙扮作陸棲鸞的花幺幺按著耳根後尚未貼緊的麵具,眉角微抽,但她是西秦人,這點辣不放在眼裏,道:“難為你還記得,我這段時日忙多了,口味比以前淡了些。你這麽晚來找我,是為了那位花姑娘?”

    “對,我想娶她。”

    花幺幺心頭一跳,目光微微轉過去,道:“男婚女嫁講究門當戶對,那姑娘畢竟是西秦人,你還是多考慮考慮吧。”

    手裏的筷子一停,陸池冰看著她說道:“可你不是說過,隻要身家清白人品端正就行嗎?再說了,你自己的姻緣都是一團糟,我再差總不會比你差。”

    若是放在以往,陸棲鸞早就上手打人了,可今天沒有,反倒是抿著嘴有些開心似的,道:“你說什麽呢。”

    “我說的不對?剛剛還在門口看見那臬陽公世子又來找你了,這人也不幹正事,成婚就成婚了,還上門來糾纏,連軍務都廢弛。”

    ……聶言才沒有來糾纏,隻是來要虎符印令的。

    陸池冰說著,又看她附和似的點頭,心下一沉,輕輕掐了一下掌心,問道:“姐,你真的就不成家了?那麽多人裏,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誰?”

    “我……”

    花幺幺接不下去了,而後的麵具又有鬆脫之狀,借口起身道:“我去幫你催個菜。”

    她走時,帶起一股衣服上特有的百濯香,一路涼進了陸池冰肺腑裏。

    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後,陸池冰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他點的都是陸棲鸞忌口的東西……若這個不是真的,那麽,他姐呢?

    轉念一想,莫名又想起了之前在花幺幺酒肆裏那個聲音與動作都熟悉的女子……她想說什麽?梟衛府把她劫持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弟不是傻,隻是待人比較誠懇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