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人設四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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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沒想到江清蔓會突然出聲打斷, 並且親口承認張李氏是她奶奶,要知道,就在剛剛她還疾言厲色的否定了張李氏的那句孫女兒。

    江尚書驚訝過後倒有些欣慰, 如果江清蔓這時候什麽都不說固然也沒什麽錯處, 但她此時的開口, 倒反而顯得仁義孝順,顧念親緣。

    江夫人和江一清的想法和江尚書也差不多。

    此刻他們對於江清蔓是有些改觀的。

    申紅玉皺了皺眉,心裏有些遲疑。

    縱然張李氏有千般不好,她與江清蔓之間的血緣關係是抹不去的, 江清蔓會為其求情時間很正常的事。

    她下意識的便望向了邵星波。

    邵星波微微一愣,而後眼眸一轉,輕笑道:“江小姐這是什麽意思?張李氏偷竊官家之女在先,虐待在後,而後更是欲將其置於死地,謀殺不成又出新招想要將其賣給旁人, 這種種罪責豈是一句輕飄飄的放過就可以抹消的?”

    江清蔓一下子呆住了。

    本欲開口求情的江尚書訕訕的閉了嘴,不自在的別過頭去。

    邵星波見江清蔓被說的啞口無言,語氣一轉,頗有些不懷好意的問道:“還是說, 江小姐想要代她擔這份罪責?”

    江清蔓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這時候張李氏已經被堵住了嘴, 口中隻發出嗚哇的聲音, 渾濁的眼睛卻像是放著光一樣,死死的盯住了江清蔓。

    江清蔓對上她的目光,瞳孔一縮, 收回去的腳再次踏出,分辨道:“她畢竟年紀大了,萬一……萬一死了怎麽辦?”說到死的時候,她的手微微攥緊了,下意識的垂下了眼睛。

    邵星波輕笑,像是嘲笑她的無知,頗有些傲慢的說:“本就是罪人一個,死便死了。”

    江清蔓求救般的望向江尚書,江尚書眼神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在邵星波再三強調過張李氏做下的惡事之後,他如何還有臉麵再開口求情?

    縱然江清蔓一片孝心十分感人,可他親生女兒受的苦難也不能就此輕輕揭過啊。他不為女兒報仇也就罷了,如今要是還開口為仇人求情,那如何對得起親生女兒呢?

    江夫人見江清蔓期期艾艾的,似乎還想要說話,連忙嚷道:“不準為她求情!若是再求情,以後你就跟著這老婆子一塊兒過去!再也不要做我江家的女兒!”

    江清蔓握緊了手,沉默地垂下了頭。

    邵星波最後看了她一眼,收回眼神,衝幾個侍衛擺擺手,侍衛動作麻利的將張李氏拖了下去。

    而後,邵星波衝江尚書道:“江大人,一起來吧。”

    江尚書點了點頭,心中暗歎了口氣。雖然這是在他家中,可官大一級壓死人,對方要做什麽,他哪裏有置喙的權利呢?

    兩個人走了沒多會兒,江清蔓一咬牙,也奔了出去。

    隻留下江夫人母子和申紅玉在堂中。

    江夫人眼見著江清蔓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連喚了幾聲都沒把人喚回來,不由得有些悶悶的。

    江一清先前隻當是終於尋回了妹妹,卻沒想到其中會有這樣的波折,聽了半天,心情複雜極了。再加上江清蔓求情這一事摻和在裏頭,更讓他覺得不知所措了。

    兩個妹妹,現在很明顯的分立在了兩邊,他幫哪個都不是,一個都不幫也不是,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遲疑了許久,江一清開口問道:“紅玉妹妹,張家人真是那般對你的?”

    開口的時候,他心裏還抱了一絲期冀,期盼著先頭他們所言都是誇張的話,期盼著張家人並不是那般可惡,也期盼著這個妹妹過得其實沒那麽差。

    申紅玉看了對方臉上隱隱有些脆弱的小表情就知道他心裏的想法了,笑問道:“你以為呢?”

    江一清沒說話。

    申紅玉便問道:“你覺得一個會換了人家的孩子的人,會是什麽好人嗎?”

    正常的人,誰會想到這樣的法子呢?

    江夫人聽著申紅玉的話,也不知道觸到了心裏的哪個點兒,眼睛一眨,眼淚就掉下來了。

    江一清見母親哭了,連忙遞上手帕,低聲安慰道:“都過去了,娘,妹妹現在好著呢。”

    申紅玉心中驀然升起一股極為酸澀的滋味,還有一股難以抑製的憤怒。

    都過去了……

    說的倒是輕巧!

    若不是她恰巧接手了這具身體,他們今日還會知曉真相嗎?

    那個孩子早就死在當年的那場高燒之下了!怕是死後也不過落得個被匆匆掩埋的下場,興許還要被人責怪晦氣了他們的房子。

    而那些害死了她的人,在她死後,仍舊會耀武揚威的活在這世上,活得好好的,像是她從未到來過。

    看著那一對一坐一立的母子,申紅玉心中油然生出一種惡意,這種惡意驅使她坐到江夫人身邊的另一張椅子上,柔聲問道:“伯母就不想聽聽我那些年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嗎?”

    被問話的人全然沒有感受到危險的迫近。江夫人的聲音顫了顫,低聲的問:“可以嗎?”

    申紅玉心裏的魔鬼徹底被釋放出來了,她的唇角輕輕牽起,微彎的眼角呈現出一種美麗的弧度,將眼睛裏麵晦澀的情緒全然掩蓋了。

    “當然可以了。”她輕聲說道。

    江家人那種近乎於平靜的悲傷激怒了她,讓她放棄了原本將選擇權給予他們的想法。這家人太柔和了,柔和讓人心生失望。

    她想象裏的歇斯底裏和悲痛欲絕根本沒有發生。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真正的女兒已經被害死在那間簡陋的土屋裏了,可是,這並不代表當她站在他們麵前的時候,他們就可以盡情的忽視那些被掩埋在時光裏的苦難。

    他們可以愛那個叫清蔓的女孩子,但是那個連一個名字都沒有,隻是被“二丫”、“二丫”的隨意叫著的女孩兒,她也不該被遺忘的這麽快。

    她所受的苦難應當有人知曉,有人銘記。

    也應當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申紅玉發覺自己實在是太傻了。

    她應該複仇的。

    因為並不是所有的惡人都會得到惡報,也不是所有的親人都能對受難者的痛苦感同身受。

    對方近乎無作為的舉動讓她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種偏激的想法,她心中仿佛住了一條蛇,催促著她引誘對方去摘智慧樹上的蘋果,讓他們變得同它一樣墮落。

    “你知道冬天結著厚厚冰層的河有多冷嗎?”

    在申紅玉說出第一句的時候,江夫人和江一清皆是一愣。

    申紅玉嘴角含著一絲詭異的微笑,輕聲道:“一定不知道吧?冬天的時候穿著無法禦寒的舊衣,到河邊洗一大堆冬衣,當手放在剛剛鑿開冰層的冰水裏時,那種冷,仿佛透過指尖傳到心髒,將五髒六腑全部凍住了一樣。”

    她伸出白皙細膩的一雙手,目光悠遠的望著細長的手指,仿佛看到了久遠的往昔。

    “冬天對你們來說是什麽呢?抱著手爐窩在燒著暖和炭火的房間裏坐在窗邊看雪景?還是披著狐裘到園子裏賞梅?”她神情有些恍惚的笑道:“可是對一個被命運被壞人捉弄的孩子來說,那意味著仿佛永遠也褪不掉的凍瘡和潰爛。”

    “也許你們見過粗使丫頭紅腫的手,卻一定不會曉得什麽樣的柳條兒抽在身上最疼,也不會明白,對於一個幾歲的孩子來說,永遠也幹不完的活計有多麽難熬。劈不完的木柴摞的比她瘦弱的身子還高的多得多,她矮到必須要踩著凳子才能勉強夠到鍋台,好多次,她差點兒就站不穩撲到燃著的灶台底下了,也許那樣,火苗就要燒糊她蠟黃的小臉了。”

    “她那麽艱難的熬過來了,可是冬日裏,她被推到了接著薄冰的河水裏,差一點兒,她就淹死在裏麵了。”申紅玉微微的笑了,“可即便她從河水裏被救起了,她仍舊沒能活下來。持續的高燒要了她的命,而在她死的時候,她的奶奶和母親正在門外爭論,要不要花錢給她買藥……”

    申紅玉停下了講述,望著早已淚流滿麵的江夫人微微的笑了,“為什麽要哭呢?難道不為這個女孩兒高興嗎?她不用在受苦了,她所有的困難都終止了。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能催逼她起來幹活了,她也不用再害怕寒冬會凍壞她了,她什麽也不用怕了。”

    “江夫人,”她客氣的喚道,而後抬起頭,望向神色淒惶的江一清,平靜的喚道:“江公子。”

    “你們是她的母親和哥哥,一個給了她生命,一個同她血脈相連。當然,你們並沒有同她相處過,也許談不上什麽感情。”她頓了頓,接著道:“可是如果你們還有一點兒在乎這個女孩兒的話,可以盡你們所能還她一個公道嗎?如果不能的話,也請你們不要幹涉想要還她公道的人。”

    說完最後一句話,申紅玉站起身來,禮貌的頷首之後,轉身走了。

    江夫人猝然爆發的淒厲哭喊被她遠遠的拋在身後,江一清卻邁步追上了她。

    申紅玉停下了腳步,看著眼前攔住了自己去路的青年,笑問:“江公子還有事嗎?”

    江一清遲疑的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申紅玉臉上的笑容像是一朵枯萎的花似的消失了,她抬起眼,認真的看了一眼麵前的青年,忍不住露出了譏嘲諷刺目光。

    江一清像是被她的目光刺傷了一般,往後一退,而後就聽她道:“這個問題,也許你可以去問問你的父親江大人,我想,你應該更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