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章:饑寒交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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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氣的在隔壁房間大聲咆哮,梓楊躺在床上默不作聲,盯著天花板想著心事。

    老王回來之後第一時間不是去學校報到,而是跑去葉貝麗的學校找她,準備“再續前緣”,結果跑到學生辦糾纏了半天,卻被告知“查無此人”。

    老王驢脾氣發作,認為是別人騙他,大鬧學生辦,差點跟人動起手來。要不是對方打電話叫校警,說不定他會繼續在辦公室地上撒潑打滾鬧下去。

    回來之後老王越想越氣,總覺得自己被招生辦的人給騙了,心情無比鬱悶,在房間裏摔鍋又砸碗,罵罵咧咧的折騰了半天,把小黑嚇得抱著遊戲機不敢撒手,生恐被瘋狂的王哥砸了自己的命根子。

    梓楊不聲不響不惹他,任由他鬧去。

    此時梓楊根本沒心情搭理發情期的老王,他心裏有更多的煩惱事亟待解決。

    回h市之後,為了交房租和準備生活費開銷,兩人東拚西湊跟同學借了一筆錢,基本上有點交情的人都被這哥倆騷擾過了,老王甚至從李老師那邊搜刮了幾百塊錢,終於把下三個月的房租交上去了。

    交完水電煤氣費之後,剩下的錢連吃頓蓋澆飯都不夠了。

    梓楊愁的啊,走路眼睛都直了,已經開始認真地考慮去菜市場拾菜葉子了。

    回國之後,靳國強和阿衝都沒有再聯係他們,連蘇睿也失去了消息——梓楊知道自己的日子雖然過得“艱難”,但是跟他們“刀光劍影”的世界相比,那根本算不上什麽事。

    隻不過這“水深火熱”的日子也熬不了幾天了,再想不到法子賺錢的話,他們馬上就要饑寒交迫了。

    這些天來,梓楊還仔細的思考了跟蘇睿之間的關係。

    冷靜下來之後,更覺得跟蘇睿之間不可能。最簡單也是最現實的一點:人家每天麵對的是各種科研課題,參與的項目動輒千萬、上億。自己每天麵對的是柴米油鹽,為了幾斤米跟小販討價還價半天。

    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感情的事情先放在一邊,不管怎樣,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

    梓楊跟學校勤工儉學辦公室取得了聯係,然後又找了幾位學長幫忙,賠了不少笑臉,說了無數好話,終於獲得了一些校外打工的機會。

    經過這一番折騰,梓楊愈發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多麽的卑微。再高尚的情操,也抵不住要為五鬥米折腰。

    作為一個貧苦人家出來的孩子,梓楊比同齡人更加的早熟,他雖然也向往轟轟烈烈的羅曼蒂克式愛情,但是在內心深處卻早已明白這個現實:戀愛不是風花雪月山盟海誓,而是柴米油鹽生活瑣事。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就相當的清苦了。

    梓楊去“著名”的二手車維修市場(那裏集中了本市所有失竊的自行車)花100塊錢倒騰了輛八成新的座駕,每天騎著自行車大街小巷發傳單,挨門挨戶推送產品,大街上跟大爺大媽做市場調查……這樣的活兒雖然賺的不多,但是每一次勞動都有一份實在的收獲。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十幾天。

    開始還是梓楊自己打工,後來老王跟小黑也被他強逼著出去一起幹活,梓楊自覺地扛起了監工的責任,天蒙蒙亮就把大家趕出去,墨墨黑才放回來,三個人每天風餐露宿,奔走街頭,掙下來的錢大部分壞債,小部分補貼家用。雖然辛苦,好歹能支撐著過下去。

    每天一到家,三個人就累的躺在床上不想動。

    回學校快一個多月了,從青藏高原到江南都市,他們慢慢地習慣了人間煙火。

    平凡的生活每天都是度日如年,偶爾內心裏,還會想起那那風霜雪夜中的冒險,雖然凶惡,竟然頗有幾分懷念。

    有時空下來,兩人也會聊聊那些人、那些事。

    “老李,你說上頭會怎麽處理靳國強和阿衝啊?”老王嚼了一把餅幹,邊說邊噴著餅幹沫。

    “不知道。”梓楊嚼了一把餅幹,噎的直翻白眼。

    近期,他們幫一家食品公司推廣一種新上市的餅幹,所謂推廣,就是挨家挨戶送一小盒樣品給人家品嚐,東西並不值錢,但是每次都要跟住戶囉嗦半天,經常一敲門就遭人家一個大白眼,你還得給人家賠笑臉。

    沒辦法,沒有工作經驗的大學生,隻能做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

    老王是個驢脾氣的人,幾次差點跟住戶幹起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要不是為了幾個臭錢,早就撂挑子不幹了,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憋屈?

    後來老王學了乖,把分配給他的幾箱子餅幹全部搬回家,隨便在表格上填了一些住戶信息交上去了事——反正核檢員不會挨家挨戶去複檢——就算複檢人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就這樣,這幾箱餅幹幫他們捱了不少日子,省了不少飯前。

    但是天天拿餅幹當飯吃也不是那碼事兒,吃多了會拉嗓子,偶爾還會反胃,有的時候吃著吃著梓楊都想吐。

    與生理上的忍辱負重相比,更難過的是心頭上的愧疚,作為一個有原則、有情操的人,沒有把別人交代的工作做好是一種失職,私藏私吞樣品更是失信。

    “你那家搬磚公司怎麽樣了?能聯係上嗎?”梓楊問老王,搬磚雖然累,但是收入高,而且不用天天遭人白眼,比起跟人打交道來,梓楊更喜歡跟磚頭較勁——起碼磚頭不會罵他傻逼。

    “嗨,別提了,工地上出了事兒,那老板欠下了巨債,跟小姨子跑了!”

    梓楊歪著頭,仔細思考這句話裏麵的邏輯。

    這時小黑輕輕捅了一下梓楊,用手指了指門廳。

    在門縫下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白色信封。

    梓楊走過去撿起來,信封上麵沒寫名字。

    梓楊狐疑地看著老王:“你有給誰留過咱家的地址嗎?”

    老王抻著脖子搖了搖頭:“是不是水電煤的賬單啊?”

    “賬單都是塞在信箱裏的,怎麽會從門縫裏塞進來!”

    梓楊拆開信封,裏麵隻有一張白紙,上麵用楷書工工整整地寫著一個時間,一個地點。除了簡單的兩行字以外,沒有其他任何標注。

    梓楊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納悶道:“這是誰的惡作劇嗎?除了阿衝、蘇睿、靳國強之外,誰還知道咱們的住處?”

    老王咽了口唾沫:“張教授,他肯定也知道……”

    大熱天的,兩人不由得一起打了個寒顫。

    張教授這三個字,此刻在他們心裏不亞於妖魔鬼怪一般的存在。

    “找上門來了?要秋後算賬了!”老王驚惶地抬頭在四周瞅著,似乎張教授就藏在某個角落裏注視著他們一樣。

    梓楊被他說的也是心裏慌慌的,“別特麽自己嚇自己!這信封什麽時候出現的你有印象嗎?”

    “我特麽每天累的跟狗一樣,一進門眼睛都睜不開了,哪還管地上有什麽東西啊?”老王不滿道,這些日子,梓楊為了還債,瘋狂地逼他們打工幹活,暴戾程度絲毫不亞於周扒皮。

    梓楊其實也跟他差不多,他接了很多勤工儉學的單子,幾乎是來者不拒,派活兒的人看他好說話,把有些別人不願做的單子也丟給了他——這種單子基本上都是錢少事多苦力活。

    老王趴在梓楊肩上對著那兩行字瞄來瞄去,突然驚呼:“臥槽,這地方我熟啊,不就是阿衝上次請我們吃飯的地方嗎?就在我們學校附近!”

    梓楊也記起來了,去年暑假跟老王在他們醫學院混日子的時候,正好遇到阿衝“抓鬼”,後來阿衝認出了自己,還特意請他們到一個古色古香的飯店吃飯敘舊。

    “難道是阿衝?”

    “可是他要請咱吃飯就在h市不就行了嗎?為什麽要跑到s市呢?難道又去我們學校抓鬼了嗎?”老王又是一臉懵逼。

    “今天是幾號?”梓楊看著信紙上的日期問道。

    兩人都有些過糊塗了,看了下電腦上的日曆才發現,信紙上寫的日期就是今天,離上麵約定的時間不到半個小時了。

    就算他們坐最快的車從h市趕到s市起碼也要1個多小時,肯定來不及了。

    “走!”梓楊二話不說,抓起背包就往外衝。

    老王一看,急忙拎起還在打遊戲的小黑追了上去,“等等我!媽的!有人請吃飯你別想丟下我!”

    兩人坐上最快的一輛客車,趕到s市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梓楊看了看手表,早就過了約定的時間。但內心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三個人攔了輛出租車,一路上催著司機狂奔。司機納悶地看著這三個風塵仆仆的年輕人:“你們是在出任務嗎?”

    “對,事關國家安全,你必須無條件配合我們!快,闖紅燈!”老王一臉嚴肅地指揮司機。

    “嗤!”司機鼻子裏躥出一股冷氣,不屑地在紅燈前停了車,在大城市裏開出租的人都是見多識廣,豈容你糊弄?

    雖然沒有輕信老王的鬼話,但司機還是風馳電掣地把他們送到了目的地。

    “年輕人,不管多麽急著趕路,都要遵守交通規則,儂性子忒急唻!”司機慢條斯理地甩下一句金玉良言之後,開著車一溜煙地走了。

    老王跟梓楊相視一眼,踏上了樓梯。

    不起眼的門麵,走進內堂才發現裏麵別有洞天。大廳有三五十副桌椅的樣子,裝修考究,古色古香。廳中央一處活水人工噴泉汩汩有聲,旁邊一個老樹根做成的巨大茶幾,一個穿著旗袍的妙齡女子正在擺弄一副功夫茶具。

    一切都似曾相識。

    正是晚間迎客的高峰,大廳裏已經坐滿了人。

    “先生幾位?”穿著旗袍的禮儀小姐熱情地詢問著。

    “哦,我們找人……”梓楊手裏緊緊捏著那張信紙,這張紙他一直抓在手中,已經被他捏成了一團。

    還是晚了,阿衝會不會已經走了。

    “請問先生有訂位嗎?”禮儀的服務態度很周到。

    “我,我不知道……”梓楊知道,阿衝訂位肯定不會用自己的真名。

    “我們找一個朋友,他在這邊應該訂了個包廂,唔,個子不高不矮,人瘦瘦的,長得很帥氣,穿著長袖衣服,不大愛笑,走路好像不沾地……對了,他一邊的眉毛好像從中間斷了……”老王在那連說帶比劃,服務員聽得一臉茫然。

    “我知道他們說的是誰,跟我來吧。”一個穿西裝套裙,打扮的像是個領班的美女走過來說道。

    “好好好,謝謝你大姐!”老王嘴巴倒是挺甜。

    這個飯店規模還真是不小,包間起碼有十幾個。

    美女領班帶著他們七拐八拐,來到一個角落裏,在一個套間門口敲了敲門:“先生,您好,這邊有幾位客人,不知道是不是您的朋友。”

    領班把門打開,隻見包廂裏麵,坐著一個憂鬱的英俊少年。

    看到梓楊他們,少年立刻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