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內亂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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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聽到陶丘將要獻上桑林之舞時,哪怕在場的有四個國王,一個大國之相,依然很激動。因為這可是傳承久遠的天子之樂啊,不是誰都有資格欣賞的!

    春秋時期著名的霸主晉悼公,因為幫助宋國抵抗楚國的進攻,當時的國君宋平公以桑林之舞來招待晉悼公,結果晉悼公見到天子方能有的旌夏之旗,直接嚇到退場了。宋人不得不去掉旌旗,方能完成演出。結果此事過後,晉悼公在回國路上遭遇一場大病,說是桑林之神附身,嚇得晉卿荀偃、士匄想要繼續帶著悼公回到宋國,進行祈禱,隻是在荀罃的勸說下,方才做罷。即使如此,為了讓晉候安心,晉國不得不在回國的路上滅了一個小國逼陽,將其國君獻俘進行祭祀,以安悼公之心,方才做罷。

    如今在場的國君若是按照周禮來說,除了趙國以外,其他全部都是僭越的叛逆,他們自然是不會回避旌夏之旗了。相反,他們覺得陶丘君將這一天子方能有資格享受的高規格樂舞擺出來,才是真正的尊重他們!

    在旌夏之旗的引導下,樂師和舞者分別登場。如果是原版的桑林,樂師有數百人之多,而舞者則會多大上千人!如今即使是迷你版的桑林,樂師的數量縮減了十倍,然而舞者的數量卻依然有數百人之多!

    在樂師演奏的音樂下,舞者開始了舞蹈。在狂野的音樂指揮下,數百名舞者穿著玄鳥之衣開始揮動手中的旗幟,扭動著身體開始了表演。

    作為一個穿越者,戴言在後世也見過了不少的舞蹈,有雍容優雅的,有性感火辣的,而桑林與這兩樣全都不沾邊。然而每一次觀賞,依然能給戴言強烈的震撼!

    這樣的一種舞蹈,在戴言看來應該能夠歸類於宗教舞蹈之中。在這種舞蹈中,有著一種直接觸及心靈的力量,能夠讓人產生一種無限膜拜的感覺,令人怦然心動!

    宗教這樣一種東西,即使戴言作為現代人都是無法理解的。有的人說它是迷信,有的人認為它是哲學,有的人認為其中有著一定的科學道理。然而不管如何,它終究是一種有用的東西。而桑林就是利用了宋國宗教中有用的東西:那樣一種直觸心靈的力量,給予觀賞者以震撼,以美的感受!

    戴言在後世時,也曾聽說過牛b哄哄的愛瘋,其創始人喬幫主之所以能夠設計出這麽一種革命性的產品,就是因為其曾經在印度進行清修,從印度的宗教中獲得了靈感,讓一見到愛瘋的人,就愛不釋手,給予人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然後世界上就多了n多的割腎者。

    在戴言看來,這桑林的舞蹈,無論是動作,亦或是音樂,單獨放在一起,他都不會有什麽感覺。然而若是結合到一起,卻就是能夠讓人感覺到美,感覺心靈受到震撼,這絕對就是宗教方能做到的了。

    即使是戴言這麽一位多次欣賞的現代人,都會感覺到美,感覺到震撼,那麽剩餘的四國君王以及趙相就更不必說了。大家看完以後都覺得這種樂舞,真不愧是宋國的國粹,殷天子之樂!

    其中,中山王作為一個有著才藝的君主,對於音樂是非常在行的。他看到了鋼琴,直接問戴言:“曹公,那樣一個以敲擊發聲的樂器是什麽?為何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戴言直接回答道:“這乃是我陶丘特產的新樂器:鋼琴。它雖然看似以敲擊來發聲,然而實際上卻是以撥動內部的鋼弦發聲的,所以我陶丘樂師稱其為鋼琴。”

    中山王在樂器上的造詣,確實是非常深的。他本人就會鼓瑟,而且造詣非常深。一聽到如此大的一個家夥,竟然也是和瑟一樣屬於琴一類的撥弦樂器,他立即就親自下場來觀看。而在掌握了鋼琴彈奏的規則,以及發出的聲音時,他稍作訓練,竟然就能夠通過這原始的鋼琴演奏出一首雅樂!

    這樣高的音樂水準,不僅讓戴言大吃一驚,即使是其他各國的君主,也都是驚愕不已!

    顯然,中山王對於各國君王的驚愕得意不已!隨後,他又親自向各國君主說明,要親自用這鋼琴表演一首中山國的曲子,來為各國君主獻藝!

    各國君王見此,自然是極為讚同的。大家有樂子來欣賞,又何樂而不為呢?而對於中山國而言,此事對他們卻是更加重要,因為中山王在禮樂上如此高的造詣,明確的向天下人做出了宣示:我們中山國不是蠻夷。

    對於中山國在相王之會上搶奪文化的主導權,戴言是有些不高興的。本來麽,大家都會桑林之舞那麽重視,好感甚深,中山王這麽一番表演,焦點全都集中在中山國那裏去了,完全沒陶丘什麽事了!

    然而很快,戴言這種不滿就消失了。因為中山王直言,對於鋼琴這樣的東西極為喜愛,想將其買下來。戴言聽到有生意上門,知道有錢賺,那種不滿立馬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像對待上帝來對待顧客的真誠!

    戴言和中山王扯了一大堆的高齡鬆木,百煉方能有的鋼絲,以及在機械上的某種特殊高科技之類,反正怎麽給鋼琴宣揚高價值怎麽來,最後戴言故作大方,以極為“便宜”的價格——五萬金,幫助中山國再製作一台鋼琴!

    而這樣一台鋼琴,總的材料和人工成本,絕對不會超過500金!

    賺了這樣一筆,算是讓戴言心情舒暢了一些。然而之後不久,趙成的一席話,給了戴言極大的觸動:“曹公,你如今的做法有些太高調了。陶丘已然如此富庶,然而你卻不知道收斂,還培育了直有受宋君方能有資格享受的樂舞隊桑林,你的做法,將會讓睢陽感到憂懼啊!”

    戴言一聽,也才是真正的理解了趙成的話。

    在中國的曆史上,自打周朝建立,創建了禮明,音樂就從來不是單一存在,而是從來都對政治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季氏八佾舞於庭,孔子直接氣的胡子都炸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也!”雖然如今的時代,在五國相王的背景下,已經是徹底的禮崩樂壞了,然而人們心中的某些意識卻是依然未曾消滅的!

    桑林之舞,為宋國國君直屬的樂隊,並不是一般的樂舞,它還承擔了整個宋國最重要的祭祀。在宋國的宗教依然繁盛的背景下,如此一支樂舞隊,其實就不僅僅是樂隊了,它乃是話語權,更是象征著宋國的某種正統!

    而戴言肆無忌憚的“山寨”了一個能表演桑林的樂隊,這是想要幹嘛?

    來自後世的戴言對於此事,乃是後知後覺的。而整個陶丘,或許也有著明白人,然而因為核心決策層沒有儒家存在,因此對於這樣的事大家是態度不一樣的。墨家直接“非樂”,覺得任何音樂都是不好的,然而當知道了樂曲乃是用來招待各國君主,以及在陶丘乃是庶民的生業時,務實的墨家就沒有多說什麽了。

    農家和墨家的態度相似,然而其根基在農村地區,即使他們有想法也阻攔不了君主。道家對於禮樂完全秉承“順其自然”,自由發展的態勢,也沒有在戴言麵前多說什麽。而在權謀上造詣頗深的鬼穀子縱橫一派,卻是老早就“看出”了戴言的打算,然而理智的他們不會公然破壞戴言的“謀劃”,因此選擇在此事上閉口不言的態度!

    隻有和戴言同屬於公子,並且對於各自國家都有著深厚影響力的趙成,對於此事看得比較清楚。而他出於對侄女以及女婿的關心,自然要在此事上提點戴言一些,以免戴言走上了歧途,並且破壞了宋國的穩定!

    在趙成看來,雖然如今的陶丘很繁榮,然而它畢竟隻是一座城邑,是不可能與一整個宋國相抗衡的!而在觀察陶丘態勢的時候,這位趙國權臣其實也將戴言在宋國的地位代入了他在趙國的地位。

    而在他看來,戴言在宋國的地位比起他在趙國的地位,要更加危險!因為無論是他的兄長在位時,亦或是如今他的侄子在位,兩人的能力都是偏向於軍爭謀略,在這方麵,趙成是不可能與他們相比的,因此兩人也從來不擔心趙成在國內能掀起什麽風浪!

    而宋國的態勢就不是這樣了,宋君子喜,雖然完成了戴氏取宋,然而列國諸侯都不認為這位君主有什麽真正過人的才能。相反,子偃賢公子是名聲布於天下,列國中凡是有見識的人,都認為子偃的能力要遠強於這位宋國國君!

    因此,在這樣的背景下,賢公子子偃沒有留在睢陽,參與宋國核心的決策,其實都被各國視為宋君子喜對於子偃的忌憚!

    趙成自然是早就看出了宋國內部局勢的人了,而在他的謀劃中,陶丘、乃至於宋國,都是趙國在東南方向一個重要的盟友!從國家的角度來說,他也不希望見到趙國的盟友發生內亂而衰弱。畢竟子偃的能力要比宋君子喜強,子喜即使能夠剿滅子偃所發起的“叛亂”,也是會花費極大的力氣,這將會使宋國國內陷入長久的僵持!

    而宋國國內的政治派別,受到各國扶持的局麵,也決定了一旦宋國內亂,它將會受到周邊各個大國的影響!

    趙成以一個權臣的切身體會,直接向戴言發出了警告,也令得戴言極為重視!在他看來,這樣的失誤,其實還是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忽略了。在後世,聽什麽歌,看什麽舞蹈哪裏有這時代那麽多的限製啊!

    於是在相王宴會完成以後,戴言立即就將這支桑林樂隊解散,並且將其中的樂器之王鋼琴作為貢品裝船,親自送到睢陽。

    而睢陽對於送來的鋼琴,其給予陶丘的回複,也令得戴言心中微微一沉,完全沒有一種收到貢品的欣喜,隻有一種純粹的冰冷!那種冰冷的態度,令得戴言能夠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絲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