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探井底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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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防盜章, 誓死捍衛正版。誰說中國隻能抄襲?原創加油!  天眨眨眼就一點點黑下來, 牽著馬往廟裏走, 高良薑心如擂鼓, 擔心那和尚不在,自己跑個空趟, 最後還是要被那女鬼吃了。沒準兒女鬼還會咂嘴誇她一句, 馬背上顛了一天,肉質很是鬆軟,相公有心了。

    心中百感交集, 抬頭看山寺大門, 就看見一個和尚依著山門嗑瓜子, 揉眼睛仔細一瞧, 是那葷和尚!錯不了,長得俊俏的和尚有, 長得俊俏還一副賴了吧唧樣子的和尚就他一個!

    原來這位真是潭拓寺的高僧, 高良薑踉踉蹌蹌跑上前, 幾乎哭出來,和尚大師父,救命!

    和尚笑眯眯看著她,拍拍手上的碎屑, 慢條斯理地問:“來了?”

    高良薑連忙應聲,點頭如搗蒜, “來了, 您真是神機妙算, 可不就是大吉大凶嘛,我被個女鬼——”

    “還不肯走了?”和尚沒理她,又問。

    高良薑忙又答道:“走還是要走的,我是個眷戀紅塵的人,我剃光頭也不好看,況且高家就剩我一根獨——”

    “孽障!”和尚高吼一聲,怒目而向,口道,“佛祖麵前尚不悔過,反了天了!”說罷伸出一隻手,劈麵打來。

    高良薑呆在當場,啊?

    和尚揉掌推開她,“沒說你,老接什麽話?礙事。”話音剛落,他已伸手從馬尾巴上拽下條紅緞子,摔在地上。

    原先鮮豔的緞子迅速褪色破敗,看上去仿佛是幾百年前的東西。

    “這女鬼附在馬尾巴上,跟了你一路。”

    寒冬臘月的,汗就從高良薑的鼻子上滑了下來,她一抹臉,顫著聲音問:“和尚大師父,您這是收服了這女鬼了?”

    和尚搖搖頭,遠了去了,見高良薑算是有幾分膽色,跟她說了實話:“那估計隻是女鬼的傀儡,用來追蹤你的,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一到天黑,她也能找到你,給你拆皮剝骨。”

    高良薑問:“那大師您可有解決之法?你不是說大吉大凶之事嗎?大凶我遇上了,大吉在哪兒呢?”

    和尚道:“小子你不知足,人姑娘送上門來嫁你,這不是大吉是什麽?你可真是和尚頭上找虱子——無理取鬧。”

    高良薑眼淚都要下來了,爺我是貨真價實的大姑娘,我拿什麽物件兒去娶她啊?女鬼不長眼,這高僧難道也水平有限?女扮男裝的秘密不能跟外人說,說了就不靈了,隻能好言好語求著和尚,道:“法師,高僧,和尚大老爺!出家人慈悲為懷,您就對我慈悲一下,救我這條小命吧。救命之恩,小子我結草銜環,來世做牛做——”

    “別!”和尚打斷她的話,道:“小子,佛寺腳下真佛麵前,莫要亂發誓,小僧不圖你下輩子了,有恩這輩子你報了就成。別瞪大了水靈靈的眼睛看,和尚方外之人,一不圖你萬貫家財,二不要你以身相許,隻要一樣……”和尚這話說得大了,往後沒少後悔。

    “要什麽?您盡管說!”

    “你店裏是不是缺個廚子?”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小僧我在廚藝上也是頗有造詣。”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高良薑點點頭,“成!工資給您往高裏算。”

    “阿彌陀佛,出家人與錢財無緣,掌櫃的,你給個吃住就行,不必算工錢。”

    店裏樓上一共就三間客房,一間高良薑自己住著,一間被一個古怪的客人長年累月租下了,隻剩一間給住宿的客人用,和尚這要住下了……眼下性命攸關,還管什麽生意,高良薑連忙道:“吃住都不是事兒,最好的客房給您安排著,佛爺,您可救我一命!”

    和尚說,小子,前頭帶路,本高僧要去會會那女鬼!

    兩人騎著馬這就走了,潭拓寺裏有小沙彌出來關山門,恍惚看了一眼,心裏納悶,這是哪位師兄要出門?不對,他身上的僧袍不是咱們寺裏的。莫不是哪兒來的野和尚,拿咱潭拓寺的招牌騙人呢?

    以前真有過這樣的,誰讓咱寺名聲在外呢!小沙彌很謹慎,回去就把這事告訴了自己師父。

    再說高良薑,跟和尚騎著一匹馬,這馬真是好馬,身子變長了跑得也快了,高良薑騎在上麵,連和尚的衣角都沒碰到,還沒一個時辰,就到了前門大街自家店門外。

    這時,西洋鍾剛才剛敲到七點。要知道高良薑往潭拓寺去,可是快馬足足跑了一個白天。

    高良薑豎起拇指,法師,您是有真本事的!

    和尚謙虛地點點頭,雕蟲小技。

    進了店裏,和尚就喊餓。高良薑一天粒米未盡,這會兒回過神來,隻覺得餓得前胸貼後背。廚房間裏一天沒有開火了,倒是有點兒食材,可高良薑也沒有心思去弄。從錢匣子裏抓了一把大子兒,出門去隔壁糕點鋪子買回來一盒子點心,又泡了壺花茶,兩人就著茶吃點心填肚子。

    茶是好茶,張一元的小葉花茶。京城裏的人都愛喝花茶,一則因為北方人吃慣了孜然、胡椒、大料烹煮的牛羊肉,口重,花茶色深濃香,對胃口;二則是北方水質硬,老百姓難得有甜水井打出來,一般的水都是苦澀的硬水,入不得口,得拿好花茶壓一壓。眾多的花茶裏,張一元家的小葉花茶最好,高良薑拿了店裏最好的茶,招待這和尚。

    點心也多,擺了一桌子,硬皮的、油炸的、酥皮的、糖皮的,蜂蜜蛋糕薩其馬、黃酥月餅甜鍋盔、杏仁幹糧玫瑰餅,擺了滿滿當當一桌子。和尚跟兩輩子沒吃過飯一樣,左右開弓,甩開了腮幫子,撩開了後槽牙,滿桌子的點心流水一般往嘴裏送去,沒一會兒就吃的三四十樣點心連渣都不剩下,他還跟高良薑假客氣:“掌櫃的,你也吃啊。”

    高良薑茶喝了三盞,手裏一塊棗泥糕還剩一半,被咬出了一排整齊的小齒痕。她沒有心思吃,任誰死到臨頭,都沒心思吃。她看和尚,和尚看著她手裏的棗泥糕,高良薑道:“法師,您有胃口我也放心了,您隻管吃飽了,一會兒有力氣和那女鬼鬥法。”

    和尚點點頭,伸手從她手上把剩下的棗泥糕拿過來,一口吞進嘴裏,許是最後一塊的緣故,他細細咀嚼,吃得分外仔細香甜。吃完了,他說:“這輩子沒吃過這麽好的點心,怎麽著小僧我也要做個飽死鬼。”

    高良薑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與其消極等待,不如積極抵抗。高良薑“蹬蹬蹬”往樓上倉庫跑,搬下來送子觀音象、彌勒象、招財童子象、貔貅象,反正能拿來的菩薩神仙全都弄來了,又擺好了香案紅燭,萬一真抵擋不住,那就跟這女鬼拜堂,希望那和尚機靈點,能趁著那會兒跑出去,逃過一劫。

    和尚跟沒骨頭似的倚在柱子上,看她忙上忙下,笑嘻嘻的,也不搭把手。

    香案上的果子還沒擺好,屋外狂風大作,栓上的大門“轟”地一聲被風撞開,紅衣女子站在了門口。

    高良薑拿手一指女鬼,大喊:“和尚,就是她!”

    和尚從香案上拿了個果子,對步步逼近的女鬼道:“小娘子如花美眷,和尚我也動心,不如今晚我倆拜個天地,入個洞房,咯吱咯吱搖木頭床?”說罷咬一大口鴨梨,汁水正濺在女鬼臉上。

    女鬼後退數步,罵道:“好不要臉!”

    和尚驟然變色,一改嬉皮笑臉,把將殘梨扔在女鬼臉上,怒吼道:“惡鬼膽敢口出狂言!”這一聲佛門獅子吼,高良薑耳朵差點炸了,那女鬼呆滯了一般,被梨子砸了一臉也不動。和尚趁此時,兩步上前,將長佛珠串當做繩索,圈在女鬼身上。那佛珠串看似平凡,不想那女鬼竟然真就被困住了,左右掙紮也不能挪動半步。

    和尚說,小子,把這女鬼扛到亮處,本佛爺要好好看看她的臉。

    高良薑見女鬼被一招製服,也硬氣了,上前把這大姑娘一把扛起來,扔在桌旁,兩人湊著洋油燈的光,看這女鬼。女鬼還是昨天的打扮,臉上塗了極厚的粉,看不出本來麵目,和尚往手心吐了兩口吐沫,伸手往那女鬼臉上就抹。

    高良薑是個有潔癖的人,天天洗澡,她受不了這個,為難地扭過頭不去看。

    和尚用另一隻手把她臉扶過來,道:“今兒佛爺給你表演個大變活人。”說罷把手抹了上去,就跟搓臉一樣,左左右右使勁兒給女鬼搓了一遍,女鬼臉都被搓扭曲了,差點吐出來,尖聲罵道:“和尚,不殺了你……唔、唔……老娘、唔……誓不……為人!”

    “你這東西本來就不是個人!”和尚聲音冷峻,再看手下壓著的,哪裏是什麽女鬼,鼻子高挺,星眉劍目,棱角分明,喉結突出,分明是個男人。和尚道:“怨晴娘,你可真是饑不擇食,連男人的身都上了。”

    高良薑這才想通這“女鬼”為何身高、妝容均如此之怪,原來這嫁衣底下,竟然是個男人。

    怨晴娘被撕破了偽裝,憤怒地尖叫一聲,竟然把佛珠串給掙裂了,佛珠四射,一粒粒在地上彈跳滾遠。和尚猝不及防,被怨晴娘拍了一掌,眼淚花兒都飛出來了。

    1908年冬的京城,才農曆十月,卻冷得很,街上狗都沒有一條。入夜了,紫禁城卻燈火通明,王公大臣們焦急地等在王朝最尊貴女人的宮外,等著震動天下的消息——慈禧老佛爺,恐怕這次真熬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