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州的午後，陽光透過行道樹的縫隙。
    梧惠從一家成衣店裏出來，手裏空無一物。她正要踱向下一家臨街的店鋪，目光卻被不遠處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吸引住了。那位女青年穿著一身淺色的及膝裙裝，款式很新潮。
    她正低頭仔細地看著掛在一旁的連衣裙。這身日常的打扮讓梧惠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晗英？”梧惠試探著叫了一聲。
    那人聞聲抬頭，果然是她。她看到梧惠，臉上瞬間掠過一絲微妙的窘迫。
    “梧小姐。”晗英點了點頭。
    梧惠走近幾步，忍不住上下打量她：“真是難得，居然又看到科長大人穿便裝的樣子。您這是……終於放假了？我還以為您變得那麽忙，今年過不了中秋呢。”
    晗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那點窘迫又溜回來些許：“忙裏偷閑而已，你就別調侃我了。就當我是翹班吧。不過，姑且也算是得到允許的……算是私事公辦。”
    梧惠好奇地側頭看她
    晗英輕歎了口氣，有些無奈：“我在替安——羿司令，找適合參加舞會的衣服。我不能離崗太久，就在咱們西城區先看看。她嘴上說是隨便挑，但她的性格你也知道……”
    她沒說完，那種對羿司令挑剔性格的了然和細微的抱怨情緒已經傳達了出來。
    梧惠用一種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小道消息般震驚的眼神看向晗英。
    晗英更尷尬了：“這很奇怪嗎？她畢竟也是公安廳的形象代表。對、對吧？”
    “不是，不是奇怪，”梧惠連忙擺手，壓低了聲音，“但你說的舞會，該不會是指……九皇會吧？她果然也收到邀請函了？”
    得到晗英一個默認的細微表情後，梧惠一直微蹙的眉頭竟然舒展了些許。
    “你這麽一說，我還真鬆了口氣。”
    “咦？”
    這下輪到晗英露出疑惑的神情。
    “莫惟明為這事愁得不行了，”梧惠解釋道，“我還在想，我一個人跑來街上挑赴宴的衣服，這事兒是不是顯得有點……沒心沒肺？”
    “為什麽莫醫生會這麽發愁？”晗英不解，“我聽說他去年參加，還算坦然？”
    她問得有些謹慎。梧惠知道，大概是羿昭辰或幹脆是羿暉安本人告訴她的。而且她可能不太想展開後麵的話題。梧惠刻意不去看她受過傷的地方，自然地說：
    “他其實怕得要死。而且……最近出了一些事，讓我們對他們的遊輪多少有點，嗯……抵觸。不過再一想，到時候那麽多人，還有那麽多社會名流都在，好像也就沒那麽緊張了。我這樣想，是不是確實有點僥幸？”
    隨梧惠走在街上散步，晗英安靜地聽完，目光若有所思地掠過街景。她的語氣裏帶著一種複雜的感慨：“聽上去是有點。但這或許也證明，梧小姐您其實挺聰明的，不是嗎？”
    “聰明？”
    “嗯，”晗英點了點頭，“您下意識覺得，風險在多人共擔的情況下會降低，或者至少能被分攤開來——即使麵對的是殷社。”
    梧惠沉默了一下。
    “我倒是覺得，好像太魯莽了。若是殷社的話……他們確實有可能籌劃些可怕的事情。我的確太冒險。但其實，我也不想完全當一個逃避者。去年的九皇會，我還是獲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今年……我不想錯過什麽關鍵的事。”
    她的手不自覺地落在心口上。這麽長時間，她幾乎要習慣法器已經成為自身一部分的事實。但實際上，她一日也沒放棄過尋找剝離它的辦法。若讓其他人知道她的現狀，隻會給自己徒增麻煩。可正因如此，她才有機會尋找更多可能性。
    晗英凝視了她片刻，眼底情緒微動，最終化作一聲更深的、意味複雜的輕歎。
    “您真是……”她頓了頓，似乎在想合適的詞，最終真誠地感慨道，“很勇敢呢。”
    她有什麽心事嗎？梧惠不解，但不敢問。
    “你會去嗎？我看殷社邀請函的條件很寬鬆，甚至能帶同伴呢。”
    “我想，但我不敢……不說這個了。既然難得逛街，就好好看看衣服吧。”
    梧惠也從那微妙的氛圍中抽離，順著她的話笑道：“你要給羿司令買裙子？實在有點無法想象啊。感覺……好奇怪？”
    晗英連連擺手，臉上露出“你可別害我”的表情。
    “我就是隨便看看，給她個參考。最後肯定還是她自己敲定。你呢？有看上什麽嗎？”
    梧惠歎了口氣，目光掃過街道兩旁一些依舊掛著“暫停營業”牌子的店鋪。
    “因為疫病的問題，很多店家都沒開門，選擇太少了。”她語氣帶上了幾分半真半假的抱怨，“其實我本來是有合適的衣服的，但之前不是都被你們‘抄家’給沒收了嘛。要是能還給我更好，省一筆錢呢。”
    “那個，真的很抱歉。當時的情況……我也做不了主。”她猶豫了一下，帶著補償的意味提議道，“要不，我陪你挑一件新的，就當是賠罪？之前送你的那頂帽子，安姐居然覺得不錯，自己就給拿走了。我還沒補償你……”
    “也不必破費。但，”她看向晗英，眼神裏帶著點期待，“不如……讓我再去一趟證物室？我就想看看我那幾件舊衣服還在不在。”
    晗英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個……應該可以申請。不過今天恐怕不方便。”
    “不急。”
    梧惠表示理解。兩人又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
    “之前白晝異象的事，城裏現在還在眾說紛紜，越傳越離奇。”梧惠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看似隨意地提起。“羿司令那邊……不打算對外解釋點什麽嗎？”
    聽到這個問題，晗英的語氣變得含糊而謹慎。
    “恐怕還得再等一陣。上麵有考量，需要等一個更……恰當的時機。”
    雖然很有成長，但是在信任的人麵前，還是很難藏住心思啊。梧惠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