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外來的僧道會念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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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龍入宮當日,被鬼嬰所害的軍民共計三十八人,內中無一例外,都是因內髒抽空而死。

    事後山海監將其統統收斂回衙門,然後又按照王守業擬定的章程,對其進行了一係列的常規測試。

    屍首上倒沒驗出什麽蹊蹺來,但被抽出體外的髒器,卻在舍利佛光的映照下化為了烏有。

    以此判斷,內中應是蘊有某種邪異。

    原本依著張四維的意見,為免再生意外,合該將其焚毀殆盡才是。

    但督管李芳卻提出了異議,認為既然尚未查明這批髒器究竟有何異常,又存有什麽損益之處,不好就這麽草草毀掉了事。

    他畢竟是宮裏派駐的‘監軍’,雖未曾言明,但誰又敢保證這不是皇帝的意思?

    於是拖拖拉拉的議了幾日,昨兒才終於定下章程:暫且不做處置,隻將屍首髒器等物送往城外封鎮。

    至於張四維今兒主動登門拜訪,則是因為除了那批屍首髒器之外,浸泡在浴桶裏的喬氏孕屍,也在移鎮城外之列。

    這顯然是擔心鬼嬰慘事重演。

    對此,王守業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

    畢竟按照他先前的規劃,等到城外營房建好之後,衙門裏那些封禁物們,本就該陸續轉移過去的。

    不過還是稍顯倉促了些。

    之前設計的預警、隔離、反製的等等機製,都還隻是個概念雛形,壓根沒有進行過實測檢驗。

    又搭上現如今山海衛中軍心渙散,難保不會再出什麽紕漏。

    不過……

    猶豫再三,王守業還是沒有道出心中的疑慮。

    畢竟這事是督管李芳主導的,自己又正巧告病在家,無需擔心會有連帶責任,何苦去觸這眉頭?

    “伯成老弟。”

    卻說聊完了移鎮封禁物的事兒,張四維抿了口茶水,突的話鋒一轉:“衙門改製一事,你可曾聽聞?”

    “倒也曾聽人提過幾句,說是要從衛所襲爵的武官中遴選充任?”

    “是有這麽個說法。”

    張四維微微頷首,隨即卻又搖頭道:“不過這和咱們關係不大,真正有影響的還是官製上的變動。”

    “官製上也有變動?”

    “據說原本的左右監副,年後要改做內外鎮撫,其中內鎮撫常駐宮裏,而餘下的一應武事,則有外鎮署理。”

    聽起來,這外鎮撫司倒同錦衣衛的北鎮撫司大同小異。

    現下戴誌超已在宮內,外鎮撫一職多半會由周懷恩充任,而日後若不出紕漏,大概會是他王某人的囊中之物。

    這時又聽張四維道:“但監副一職也不會就此撤去,而是改做五品文職。”

    王守業聞言眉頭一挑,裝作不經意的在張四維臉上來回掃了幾遍,卻沒能從他那淡然含笑表情中,察覺到半點異樣。

    可他主動說起衙門改製,又刻意點出這新設的五品文職,總不會隻是隨口一提吧?

    莫非是有意角逐這監副一職,所以尋求自己的支持?

    可就算自己肯支持他,又能有什麽用處?

    難不成自己區區一個武夫,還能決定五品文職的歸屬不成?

    再說張四維升任六品主事未滿三月,期間也不曾立下什麽奇功,怎麽想也不符合繼續超拔的條件。

    王守業心下狐疑,忍不住旁敲側擊的探問了幾句,可張四維卻反倒不動聲色起來,雲山霧罩的總不肯吐露心意。

    沒奈何,他也隻能岔開話題,聊些官場民間的軼事。

    不得不說,這嘉靖四十年的京城委實熱鬧的緊,黑龍入宮一事餘波猶在,便又有幾樁蹊蹺事傳遍了街頭巷尾。

    內中流傳最廣的一則傳聞,說是有個山西來的道人,不知為何在菜市口設壇做法,引得曆鬼白日嘯冤。

    後來消息傳開了,這道人被刑部鎖了回去,以妖言惑眾的的罪名枷號示眾——菜市口斬首示眾的犯人,都是刑部圈點查驗過的,這厲鬼嘯冤等同是在指證刑部草菅人命。

    不想那道人在衙門口身披四十斤大枷,連站兩日油鹽未進,竟還神采奕奕朗朗誦經。

    刑部驚覺有異,又知道今時不同往日,於是急忙將這事兒稟報到了內閣,內閣又批示由山海監跟進。

    結果山海監派人趕到的時候,那道人卻早已不知所蹤,而諾大一個刑部,竟無人知道他是如何脫身的。

    卻聽張四維道:“先前我曾調閱過卷宗,可惜留下的記錄極少,未能查出什麽來——倒是前日裏,張太嶽倒曾提出過一些猜想。”

    張四維和張居正原本同在翰林院為官,彼此自然早就認識,但卻沒有什麽深交——二任真正熟稔起來,反倒是張四維調任山海監之後的事兒。

    當時張居正雖未能如願調任,卻十分大度的,將自己提前備下的預案,轉交給了張四維。

    而後來張四維為山海監勘定章程規矩時,便多有參照這些預案。

    這一來二去的,交情自然不同以往,近些時日更是時常小聚閑談。

    相較之下,王守業與張居正的筆友關係,則是一直處於‘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階段,除了偶爾的書信往來,彼此幾乎從未照麵。

    “不知叔大兄是如何猜想的?”

    “說起來,他也是從你那‘氣運’一說上得來的靈感。”張四維道:“先前黑龍從天而墜,伯成老弟你不是曾推斷,京城四周或有氣運屏障,等閑妖邪異怪難以生亂麽?

    叔大他據此推斷,先前萬壽節時僧道渡劫無一成功,或許也是因此所致。

    而若真是如此,那京城之外的僧道沒有這般阻礙,會不會已經有人成功渡劫了?”

    “你是說……”

    王守業聽到這裏,忍不住接口道:“那曾在菜市口設壇做法的道人,就是其中之一?”

    “未嚐沒有這種可能。”

    張四維的臉色也逐漸鄭重起來,沉聲道:“就不知那劫難是否考校心性善惡,若隻渡善緣還好,若一視同仁……”

    他雖然點到為止不曾明言,但王守業也聽出其中蘊含的憂慮。

    僧道之流雖然自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曆朝曆代卻都不乏僧人道士,假托天命掀起民變民亂。

    遠的如漢末黃巾,近的似白蓮教匪。

    這還都是裝神弄鬼之輩。

    若真有渡劫成功的僧道,拿真本事搞妖言惑眾的買賣……

    王守業打了個寒顫,忙道:“子維兄之前不是想排查京城僧道嗎?不妨把重點放在外來掛單的雲遊僧道身上,屆時若真查出些什麽,咱們再上奏朝廷,要求各省督撫對當地的寺廟道觀嚴加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