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關中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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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靜的長廊上,俊朗的年輕人靠著臨湖的欄杆默念著手裏的書信,時而皺眉時而搖頭。

    “你阿姐的信嗎?”聞人落雪拎著一壺燙好的酒走過來,一隻手握著欄杆,看向平靜的湖麵,隨口詢問道。

    姬陵將手裏的信隨意揉成一團,直接抬手拋到湖麵上,隨後拍了拍手,道:“不,是衛卿笑的信。”

    “哦?衛卿笑?”聞人落雪有些詫異,轉頭看著姬陵冷硬的側臉,“按理說,你們之間無甚交際。冷不丁的,這個人寫信給你,倒真是令人好奇這信上寫了什麽?”

    姬陵側頭道:“也沒什麽?這個浪蕩公子專程寫信來大罵我一通。”

    聞人落雪聞言,倒是忍不住輕笑一聲:“大費周章地送信罵你一通?”

    姬陵低頭冷笑道:“罵我沒良心,出餿主意讓阿姐中了催情蠱,他倒是會得了便宜還賣乖,自己的蠱毒解了反倒來罵我無情無義。”

    聞人落雪道:“我相信錦衣和姬公子姐弟情深,錦衣身中催情蠱之事,也並非姬公子所願。衛卿笑想必也知道這一點,他寫這些無非就是發泄發泄罷了,想必,他一定是要問你解催情蠱的法子。”

    姬陵點頭道:“不錯,他的確是來問我解催情蠱的法子。”

    聞人落雪道:“我想,如果這解催情蠱的法子簡單的話,當日錦衣就不會將催情蠱移到自己身上了。”

    姬陵歎口氣,道:“實際上,要解催情蠱並不是一件難事,隻是在於他們兩個人的選擇罷了。但當日阿姐沒有選擇,如今再把解法告訴衛卿笑,又有什麽用?”

    聞人落雪搖頭道:“不,那隻是你阿姐的選擇,並不是衛卿笑的選擇。況且,你阿姐這個人一向顧忌太多,你要她選,我想你也明白她會怎麽做。倒不如,把這個難題拋給衛卿笑,看他怎麽去解。若是解得了,自然是好,若是解不了,最多就是維持現狀,也沒有多大損失。”

    姬陵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在細細衡量這其中的利害。

    聞人落雪見姬陵躊躇不定,抬手喝了口酒,笑道:“看你如此猶豫,我倒是真有些好奇,那催情蠱的解法到底是什麽?”

    姬陵搖搖頭,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其實也沒什麽,不提也罷。”

    “少主。”虛宿急匆匆地從長亭的盡頭走過來,在姬陵身邊站定,拱手道,“少主,鬼宿派人運過來百餘具屍體,還有這封信。”

    姬陵一邊接過信,一邊皺眉道:“百餘具屍體?”

    虛宿點頭道:“是,是藏在運糧草的車裏送過來的。送來的人說鬼宿交代過,這些屍體我們會用得上。”

    姬陵展開信,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了三遍,才猛地將信一攥,笑道:“好,我知道了,把那些屍體放好,等著演戲用。”

    “是。”

    姬陵想了想,又問道:“對了,宮酌獨怎麽樣了?”

    虛宿道:“自從見了主人送過來的那把刀,宮酌獨現今似乎精神多了。”

    姬陵將手裏的信塞進懷裏,點頭道:“好,改日我去拜訪拜訪他,你先下去吧。”

    “是。”

    姬陵這才側頭看向一旁默不作聲似是在思索著什麽的聞人落雪,拱手道:“聞人先生,我有些事情要忙,就不奉陪了。”

    聞人落雪也轉過身來,溫和笑道:“姬公子去忙就是。”

    姬陵這才點了點,轉身大步沿著長廊離開,留下聞人落雪側身對著湖麵悠閑地喝著酒。

    姬陵並沒有著急去見宮酌獨,也沒有去看從東京運來的屍體,而是急匆匆走進了書房,將房門關的嚴嚴的,抬腳走到書桌前,攤開紙張,磨好墨,提起筆,但手卻頓住了。

    有些事情說起來雖簡單,可是要寫起來卻總是有些困難。況且,姬陵還未成親,雖然他是個男子,但有些事情,總覺得有些難為情。

    所以,他手裏的筆放在紙張上方,久久沒有落下去。

    猶豫了許久,他終於是下定了決心,心一橫,卻隻在一張信紙上寫了兩個字。

    “來人,將這封信快馬送去東京。”

    而在東京那一頭,衛卿笑整日被無境山莊繁瑣的事務擾的暈頭轉向,想要去見夜錦衣卻又被容翎盯著,不得已之下,隻得隨口扯了個借口,將所有的事務全部轉移到子期苑去處理。

    如此一來,雖是能跟夜錦衣在一處,但繁雜的事務卻絲毫沒有因此輕鬆一點。

    彼時,他也隻能一邊皺著眉來看賬本和各種要蓋私章的條子,一邊看著夜錦衣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旁研究棋局。

    “那個,我說······”衛卿笑放下手裏的賬本,支著腦袋看向夜錦衣,想要博取一些關注。

    夜錦衣頭也未抬,依舊凝神看著棋盤上的形勢,隨口答道:“嗯?”

    衛卿笑道:“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我,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夜錦衣微微抬頭掃了衛卿笑一眼,不解道:“這本來就是你應該做的事,我有什麽好愧疚。”

    衛卿笑攤開手,向後一仰將腦袋枕在椅背上,叫苦不迭:“可是我對這些實在是不精啊,每天讓我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本子,我頭都大了,你還一點都不心疼我?”

    夜錦衣將手裏的棋子落在棋盤上,淡然道:“我心疼啊。”

    衛卿笑抬手揉了揉眉心,半眯著眼睛半信半疑道:“真的?我怎麽看不出來?”

    夜錦衣抬手呷了口茶,麵色沉靜道:“既是在心裏疼,又怎麽能讓你看出來?”

    夜錦衣放下手裏的杯子,抬手看著愁眉苦臉的衛卿笑,又掃了一眼書桌上厚厚的本子:“況且,我和子鈺也是從這般光景裏走過來的。我開始看這些賬本的時候,比如今的你小了十歲。你該不會認為,你還比不得十年前的我,亦或是比不上子鈺?”

    聞言,衛卿笑猛地睜開眼睛,又直起腰來端坐在書桌前,拿起賬本子,信誓旦旦道:“放心,本公子這麽聰明,怎麽可能比不過你們?等我看完這些東西,就帶你去吃好吃的。”

    夜錦衣聽著衛卿笑的大話,忍不住搖了搖頭,但卻是沒有再坐在榻上獨自下棋,而是緩步走到衛卿笑身後,掃了那疊厚厚的賬本一眼,抬手輕柔地揉了揉衛卿笑的太陽穴,溫言道:“很累嗎?”

    “也沒有很累。”衛卿笑對夜錦衣突然的溫柔覺得有些意外,略微一怔,就牽起夜錦衣的手在唇邊輕輕一吻,又直接攬住夜錦衣的腰將她抱到自己腿上,把頭埋在夜錦衣的頸窩,呢喃道,“隻要你在我身邊,我什麽都不覺得累。”

    “主人,關中來信,咳。”鬼宿從外麵跨進來正通報著,一抬頭就看到衛卿笑和夜錦衣此時的情狀,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衛卿笑見鬼宿進來,心裏猛地一緊,以為夜錦衣會推開自己,然而,出乎意料的,夜錦衣隻微微抬眸掃了鬼宿一眼,淡然道:“關中來信?”

    鬼宿道:“是,關中來信。”

    衛卿笑聽到關中這兩個字就覺得有些不對,直接緊皺了眉頭,看向:“關中來信,楚修翳的信?他為什麽寫信給你?他又想做什麽?信上寫了什麽?”

    夜錦衣聽著衛卿笑的一連串的疑問,並沒有回答,隻是抽過一旁備好的信紙,提筆在信紙上寫了兩個字。

    “火攻。”

    寫罷,她便將信紙推到書桌邊沿,斂眸道:“不必看了,把這封信送過去。”

    “是。”鬼宿上前,將夜錦衣遞過去的信接住,就立馬轉身離開出了房門。

    衛卿笑扳正夜錦衣的身子,看著她,皺眉道:“楚修翳給你寫了什麽,為什麽不看?是怕我看到嗎?”

    “衛卿笑。”夜錦衣難得地沒有逃避衛卿笑的問題,但是卻扯了個謊,她微笑著輕撫著衛卿笑的眉心,柔聲道,“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麽?彼岸閣不在關中嗎?我既然知道晴馬月鹿他們要說什麽,又何必去看那信。”

    “我隻是害怕,你和他······”衛卿笑眉頭沒有鬆動,隻是澀澀地笑,隻是話還沒說話,他的嘴唇就被夜錦衣用食指輕輕擋住了。

    夜錦衣朝他笑了笑,他沒來得及去回應夜錦衣,夜錦衣就已經鬆開了他,並且轉身走了出去。

    無法澆熄的愛,無處不在的蠱蟲。

    衛卿笑盯著房門的方向盯了許久,才拿起筆低頭看向賬本,半晌,他才喃喃道:“姬陵,你的信再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