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誰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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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你慢走啊。”

    “來來來,再喝一杯。”

    雖是大早,紅袖書院卻依舊熱鬧,有的是在此留夜或者是一口氣讓眾女子陪酒到天亮的男人,但那些也幾乎全部是昨晚上來的,打算離開的。

    但卻有那麽一個人,偏偏在大早上走進來,而且直接叫了名叫浮香的雅妓陪著喝酒。

    說是陪著喝酒,事實上,也不過是那位客人一個在喝,浮香在一旁彈奏琵琶罷了。

    浮香一邊彈奏琵琶一邊看向那廂頹靡喝酒的男人,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個看起來俊朗的男子似乎曾在哪裏見過,似乎是自己曾經的客人,但是再仔細想想,卻沒有什麽印象。

    那個男子眼睛紅腫,似乎一夜未眠,更重要的是,透過他鬆垮的衣領似乎還可以隱隱看到一些令人臉紅的痕跡,那是男女歡好之後的證明。

    隻是,浮香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在大早上來這個地方,喝酒消愁。

    “浮香,你過來。”那個男子突然抬手勾了勾手指,示意浮香過去。

    浮香這便放下手中的琵琶,緩步走到那男人身旁坐定,抬手為那男子斟了一杯酒,柔聲道:“不知道公子是怎麽知道浮香的名字?”

    那男子一笑,抬手將杯中的酒飲盡,想了想,才開口道:“清音出歌扇,浮香飄舞衣。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我告訴公子的?”聞言,浮香一愣,似是不相信那男子的話,待又細細看清男子的側臉,她才突然睜大了眼睛,緊緊握住男子的手,驚呼道,“夜公子,是你?”

    七年前,浮香第一次見到夜錦衣。

    那時,上官若儀因為夜錦衣時常照顧她而心生愛慕,並送夜錦衣香囊來表明心意,夜錦衣為了打消上官若儀的念頭,也為了在外人的眼裏樹立起一個玩世不恭放縱不羈的男子形象,於是整天留戀在紅袖書院。

    可事實上,她除了叫舞姬跳舞,召雅妓撫琴之外,就隻是自己一個人喝酒罷了,而且喝的酒大多都酒性極弱,但她卻仍舊要裝的醉醺醺的模樣,去逗弄那些妓子。

    她的戲演的實在太好了,幾乎蒙蔽了所有人。也許,就隻有浮香一個人,才看得出這個表麵放縱的闊公子實際上到底有一個多麽痛苦又脆弱的靈魂。

    在其他的舞姬給夜錦衣灌酒的時候,她會提前煮好解酒茶,在夜錦衣看起來煩悶的時候,她會安靜地坐在一旁撫琴或是為夜錦衣磨墨。

    也許,當時夜錦衣留戀在紅袖書院,不單單是要演戲,興許還因為浮香這個姑娘能讓她暫時從那種爾虞我詐步步為營的生活中抽出身來,不至於太過疲憊。

    尤其是在浮香偶然間發現夜錦衣是女子之後,出乎意料的,夜錦衣並沒有想殺了浮香滅口的念頭,反而突然鬆下了一口氣。

    因為,這世上,終於有了她可以不必帶著偽裝,可以坦誠相對的人。

    浮香忙奪過夜錦衣手裏的酒,扶著夜錦衣坐直身子,又忙問道:“公子,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你怎麽會成這樣?”

    夜錦衣抬手揉揉自己發脹的額頭,閉目道:“我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忙。”

    “小翠,快把這碗避子湯端到牡丹的房間去,讓她趁熱喝了。”紅袖書院的媽媽在外麵朝小丫鬟吆喝著,聲音傳到浮香的房間裏。

    浮香朝門外看了一眼,又看向夜錦衣,了然道:“我馬上回來,你等我。”

    說罷,浮香便打開門走了出去,還不忘小心翼翼地將門關好。

    等到浮香走了出去,夜錦衣這才睜開眼睛,緩步走到浮香的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自己蒼白的麵容,紅腫的雙眼,還有脖子上沒有被遮蓋住的青青紫紫的痕跡,她皺著眉頭,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啊!”

    半晌,她才緩緩抬手,握住那麵鏡子,狠狠地朝著地上摔下去。她自己也突然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看著地上的碎片突然緊緊地抱著頭,劇烈地發抖。

    浮香早已經回來了,就坐在她的身邊,擔憂地看著她,但卻是什麽話都沒有說。因為她很清楚,在某些時候,勸慰這些東西是毫無用處的,她需要自己做出決定來。

    她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她卻能從夜錦衣的反應上窺出一二來。

    夜錦衣呆坐在那裏,看著放在麵前的一碗湯,一碗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碰的湯。

    “如果一個男人和女人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你覺得責任是誰的?”夜錦衣突然開口,坦蕩地令人心裏發麻。

    浮香想了想,低頭道:“浮香不清楚事情始末,不敢往下論斷。隻不過,古往今來,這些事情,大多是女子吃虧一些,也大多是女子要負責罷。不知道公子怎麽看?”

    夜錦衣抬手端起藥碗,輕笑道:“如果那個女人意識清醒,亦不是被迫,但她還是跟那個男人······那你再來看,又怎麽論斷?”

    “這湯太燙了,公子晚些喝也無妨。”浮香從夜錦衣手裏接過藥碗,才又回答夜錦衣的疑問,道,“或是一時興起,或是情深所至。不管怎樣,浮香覺得,這些總歸是兩個人的責任。”

    “他想報恩,我沒有拒絕,該推開他的時候反而去抱緊了他。錯的不是他,是我。這是我的責任,而一個人總要去負責。”夜錦衣澀澀一笑,還是從浮香手中接過藥碗,輕歎道,“這湯是熱是涼,最終還是要喝的。”

    她輕輕抬手,沒有絲毫猶豫,仰頭將苦澀的湯藥一滴不剩地灌進口中。

    “咳咳——”夜錦衣突然猛咳了幾聲,她咳得很劇烈,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似的。

    浮香見狀,抬手撫上了她的額頭一探,略有些驚慌道:“你額頭很燙,你在發燒,我叫人去無境山莊。”

    “浮香。”夜錦衣握住浮香的手,攔住了她,她將手微微隆起擋在唇邊,聲音微弱,“我還不想回去,這幾日,可不可以勞煩你。”

    浮香聞言,這便明白了夜錦衣的意思,她勾過頭來看著夜錦衣,見她態度堅決,隻得點點頭:“好,你放心養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