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朝被蛇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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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袖書院,仍舊如往常一般熱鬧。

    “主人是在躲些什麽?事還是,人?”鬼宿跪坐在夜錦衣的身側,低頭坦然問道。

    夜錦衣輕咳一聲,側頭掃了鬼宿一眼,並沒有回答,隻反問道:“你覺得我需要躲什麽?”

    “難道衛卿笑不是主人逃避問題的原因?”鬼宿抬起頭來,直視著夜錦衣的臉。

    夜錦衣拿火鉗攪動爐火的手頓住,她的麵色平靜地很,完全看不出一點反常的模樣,她的語氣也很是平淡:“怎麽這麽問?”

    鬼宿道:“某天早上,衛卿笑衣衫不整地回來,一直焦急地在找主人。而主人你也恰好就待在這裏這麽多天,還不準任何人告訴衛卿笑你的行蹤。鬼宿雖然愚鈍,但還是勉強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事情,也勉強能猜到主人的心裏在想些什麽。”

    夜錦衣放下手裏的火鉗,微微後仰靠著身後的椅背,用手支著腦袋,合上雙目,淡淡道:“那你說說,我到底在想些什麽?”

    聽到這個疑問,鬼宿卻不說話了。

    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鬼宿的回答,夜錦衣終於睜開眼睛,看向鬼宿,道:“有時候,人總需要一點時間來靜下心思考一些問題,隻不過,這總是會被誤以為在逃避什麽。”

    “屬下知錯——”

    “但你猜的沒有錯,我的確是在逃避問題,但我想,你們應該會給我這個逃避問題的機會。”夜錦衣站起身來,走到門前,俯視著下麵尋歡的男男女女,斂眸道,“但你要相信,一個逃避問題的人並不會因為這個問題而影響對其他問題的判斷。”

    “是,主人。”鬼宿應道。

    夜錦衣轉過身來,又緩步走到火爐前,一邊烤手一邊緩聲道:“我廢了很大的力氣才讓這爐火燒的旺起來,我想,沒道理因為堵住灶膛的一塊石頭就讓我這麽久的努力白費。”

    鬼宿掃了那紅通通的爐火一眼,低頭道:“主人有什麽要吩咐?”

    “任嘯雲他當日在獄中給我下毒,挑斷我的手腳筋,這些,我大可以看在義父和子鈺的麵子上不再追究。”夜錦衣冷冷掃了鬼宿一眼,語氣冰冷道,“可是我想我這位二叔卻沒有這麽大度會放過我,我不殺他,但是我需要他不會再說話。至少,在我完成複仇計劃之前,他不能夠說話。”

    鬼宿點頭道:“屬下明白。”

    紅袖書院的樓下越發喧鬧,浮香從門外走進來,看到夜錦衣正看著窗外發呆,於是緩步走上前去給夜錦衣披了件披風,柔聲道:“公子,你身子還沒好全,要多休息。”

    夜錦衣轉過身來,微笑著看向她,又朝著樓下掃了一眼,溫聲道:“今天紅袖書院似乎格外的熱鬧。”

    浮香點點頭,道:“聽說是前幾日發生了一件大事,所以下麵的客人們都在談論,不過公子一直在養病,興許不知道。”

    “哦?什麽大事?”夜錦衣走到桌前,為自己和浮香倒了杯熱茶,輕聲問道。

    浮香也走過來在夜錦衣身側坐下,想了想道:“我聽幾位客人說,是洛陽的什麽山莊突然在幾天前的夜裏著了火,被燒了幹淨,還有那裏的主子也在大火裏殞命。”

    夜錦衣自然是知道絕崖山莊著了火,但他還不大清楚浮香所說的主子是哪一個,所以他順口問道:“主子?誰?”

    浮香想了想,正打算回答,下麵就傳來幾個男人的交談聲。

    “說來也是奇怪,這絕崖山莊就真這麽邪門。十年前那檔子事就罷了,現在就連楚修翳也死在大火裏了,我看那哪裏是什麽風水寶地,分明啊就是凶宅。”

    “楚修翳好歹也是青嶽山莊的少莊主,武功高強,怎麽會那麽輕易地死在大火裏?”

    “武功再高強也是人呐,你沒聽說嗎,楚鍾嶽在絕崖山莊找到了他兒子的無憫劍,當場暈過去了。”

    “不過話說過來,絕崖山莊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地起了大火,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

    “浮香,把門關上吧。”夜錦衣放下手裏的杯子,麵色冷然。

    浮香點點頭,走過去把門關上,轉身看著夜錦衣,道:“公子心裏有事。”

    夜錦衣搖了搖,笑道:“也不是,隻是有人與我曾有交情,如今聽到他的死訊,明知不會是真的,但還是······”

    浮香抬手又給夜錦衣到了盞茶,寬慰道:“既不是真,公子何必難過。”

    “因為有人把父慈子孝這場戲演的太逼真,讓人竟也會生出些許錯覺來。”夜錦衣笑了笑,手輕輕轉動著杯盞,說罷,她側頭看向浮香,輕聲道,“浮香,若是你在同一個地方跌倒過,那你還會不會再去那個地方。”

    浮香莞爾一笑,低眉道:“公子這幾日一直鬱鬱寡歡,原來是因為這個問題。公子是想問我,一朝被蛇咬,那麽之後那十年會不會怕井繩,公子的心裏有這麽一道坎,怎麽也跨不過去。”

    見夜錦衣低垂著眸子不說話,浮香了然道:“如果浮香在一個地方跌倒過,浮香之後仍然還是會去那個地方。隻是,這一次,浮香會看清楚腳下的路,絕不會讓東西再把浮香絆倒。我相信公子,總有一天也會重新放下心裏的恐懼,踏上那個地方,我也相信公子,這一次絕對不會再次摔倒。”

    還有幾天就是除夕夜,但無境山莊的事情卻越發多起來了。

    先是任嘯雲得了中風,口不能言,腳不能行。再接著就是衛卿笑得了風寒,一連床上躺了幾日也不見好轉,而夜錦衣亦是不見了蹤影。

    而另一邊的青嶽山莊,因著那柄無憫劍的緣故,楚鍾嶽堅信楚修翳已死,急匆匆地趕在年前為楚修翳辦了葬禮,楚雲棠因著楚修翳的意味和誤以為姬陵已死,亦是傷心過度,大病不起。

    對一些人而言,這注定是一段艱難的日子。

    這對於夜錦衣而言,也注定是一段艱難的日子。她的心裏像是有一團亂麻,她拚了命地去解,但卻讓這團麻越來越亂,她的心也越發煩躁起來。

    但逃避的時間已經到了盡頭,縱使她沒有把這些問題想透徹,她還是不得不走出去麵對一切,她已決定放棄掙紮。

    有時候,隨波而流未必不是一種好的選擇,她沒有必要事事都要逆流而行爭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在除夕那一天,她終於把自己收拾地幹幹淨淨,準備回無境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