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機緣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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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辛慈離開,衛卿笑這才又斂住了情緒,眉心一皺,立馬轉身又進了房門去。

    夜錦衣依舊是剛在的姿勢伏在錦被上,隻是臉埋在被麵上,眼睛也闔著,看起來是睡著了的形容。

    衛卿笑見狀,輕聲歎了口氣,緩步走過去給她蓋好被子,隻露出受傷肩頭,這才拿過床榻旁的金創藥小心翼翼地為夜錦衣上藥。

    他的手指才剛剛觸碰到夜錦衣的肩膀,就明顯感覺到夜錦衣的身體輕微抖動了一下,這一抖,讓衛卿笑立馬停住了手裏的動作。

    “抱歉,弄疼你了。”衛卿笑微微垂下眸子,又重新為夜錦衣處理傷口,不過力道比方才更輕一些。

    “是我自作自受。”夜錦衣緩緩睜開眼睛,隻是盯著麵前的棉被,淡淡開口,言語中令人聽不出此時的她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衛卿笑聽到夜錦衣與平時相差極大的聲音,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半晌,才輕聲道:“我是說······剛才。”

    他看到夜錦衣擋在楚修翳身前的那一刻,心裏又痛又恨,這種強烈的恨意和怒氣一直持續到他們回到子期苑,是以腦子裏溢滿怒氣的他重重地將夜錦衣摔在床上,連她肩上有傷都忽略掉了。

    可是當他清醒過來,隻覺得比起方才看到那一幕的恨意,他更加痛恨自己對夜錦衣做的事情,所以他在辛慈走後立刻勾回身來看夜錦衣,他甚至迫不及待向夜錦衣道歉。

    他甚是心疼,尤其在聽到夜錦衣的回答時。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夜錦衣真實的聲音,嬌柔中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堅毅果斷,即使那股堅毅果敢一如往常,但還是不能掩蓋她身為一個女子的柔弱。

    若是平常衛卿笑還能仗著夜錦衣男子般的聲音認為夜錦衣永遠是那個最堅強最不可打倒的存在,那麽此時,他就已經完全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因為在夜錦衣開口說話的那一刻,他就完完全全地意識到夜錦衣實際上也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需要被保護的柔弱女子而已。

    這樣穿著女子衣袍用嬌柔聲音同他說話的夜錦衣,更讓他想要傾盡一生去嗬護。

    “我也是說剛才。”夜錦衣緩緩坐起身來。

    衛卿笑見狀,連忙扶著她未受傷那邊肩膀,將她攬到自己懷裏。

    “抱歉,讓你擔心了。明明知道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的命經不起這樣的玩笑,還是任性地去救楚修翳。我不單對不起你,更對不起我自己。以後,這樣的事情絕不會發生了,我發誓。”夜錦衣抬眸看向衛卿笑,她的眼裏分明泛著淚光,但其中的堅定卻是無比清晰。

    衛卿笑不知道夜錦衣說出這句話究竟是帶著怎樣的情緒,他不能確定夜錦衣說出這句話是不是因為被楚修翳傷透了心的賭氣之言,他隻覺得夜錦衣說出這句話的神情很陌生,很奇怪。但他仍舊抱了抱夜錦衣,溫聲道:“好,我相信你。”

    可惜,他忘了,並不是所有的誓言都算數的。

    很久以後的衛卿笑再回想起他和夜錦衣的這番對話,回想起夜錦衣說出這番話時怪異的神情,回想起自己那句“我相信”,都隻覺得自己蠢得透頂,他隻覺得夜錦衣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我今晚本想去見你,沒想到會這樣掃興,今晚的街市應該很熱鬧,可惜不能陪你去看了。”夜錦衣好像是不想在糾纏在這個問題上,她匆匆從衛卿笑的懷裏坐直身子,盯著衛卿笑的眼睛笑了笑,還帶著一絲惋惜又俏皮的神情。

    衛卿笑抬手理了理夜錦衣臉頰上的發絲,安慰道:“沒關係,以後每年的元宵節,我都陪著你去看熱鬧。”

    過了一個時辰,衛卿笑才終於幫夜錦衣清洗好身上的傷口,又為她換好了幹淨的中衣,抱著她重新躺回床上。

    衛卿笑見夜錦衣隻是安靜地伏在自己的胸口不說話,於是輕輕撫過她的頭發,輕聲問道:“你在想什麽?”

    夜錦衣道:“在想一些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

    衛卿笑微微抬頭,道:“我能知道嗎?”

    夜錦衣從衛卿笑的胸口抬起頭,看向他的眼睛,淡淡道:“你想知道嗎?”

    衛卿笑道:“想。”

    “大約十三年前,楚修翳和他父親有段時間在絕崖山莊做客,有一天,楚修翳在後山被人追殺,恰巧被我發現。機緣巧合,幫他擋了一劍。我們得救之後,我們的父親就給我們訂了親。”夜錦衣的表情很淡,語氣也很淡,她隻是微微斂著眸,將當年發生的事情很簡單地說了一遍。

    之所以簡單,是因為她完全省略了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有些事,她並不想瞞衛卿笑。但有些事情,卻是非瞞不可,因為那是她和楚修翳之間的秘密,無關情愛的秘密。

    衛卿笑聞言,挑了挑眉:“機緣巧合?”

    還是像今天這樣不假思索?

    衛卿笑沒有問出下半句,因為他知道夜錦衣明白她想問什麽。

    夜錦衣的確知道衛卿笑再問什麽,可是她知道衛卿笑未必需要自己的回答,因為她深知衛卿笑隻會出輕輕觸碰自己的傷口,但絕不會去在傷口上狠狠地撒鹽。

    但當年她到底是為了什麽去救楚修翳,到底是不是因為同情,這個答案,隻有她自己知道。

    十三年前。

    大雪紛飛,天寒地凍,天地白茫茫一片,隻剩下鮮豔的紅色點綴其間。

    “我記得前幾天,久言姐姐的手指不小心凍傷,哥哥送了一瓶藥給她,應該還沒用完,我去找她拿。”十四歲的夜錦衣在雪地裏跑的很快,因為有一個人正站在後花園的雪地裏等著她回去。那個人,她之前從沒見過的,但她希望能常看見他。

    可是才跑出沒多遠,她卻聽見了來自院牆外有些微弱的呼救聲,那聲音聽起來有些遠,似乎是後山傳來的。而且,那呼救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正是楚修翳的聲音。

    她並未多想,隻當是楚修翳一個人去後山玩不小心跌傷了,所以她忍不住勾起唇角在心裏偷偷罵了句“笨蛋”後,就立馬轉了方向朝著後山跑去。

    然而,她慌慌張張地跑過去,聽到的卻是“也不知道謝清歌是與哪個野男人生了你這個野種,讓我們莊主養了你這個畜生十幾年。如今就這麽便宜地殺了你,讓你和你那不守婦道的娘去地府團聚,你真該好好感謝我們莊主的仁慈”,她看到楚修翳臉上的表情由絕望轉為決絕的恨意。她的心口疼地厲害,她隻想跑過去緊緊地抱住楚修翳好讓他不那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