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真誠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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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看什麽?”衛卿笑正端了虞寧剛做好的糕點走進房間,便看到夜錦衣對著一封信緊鎖著眉頭,於是便將糕點放在一旁,從後麵輕輕抱住了夜錦衣。

    夜錦衣將信收起來,笑了笑,道:“隻是彼岸閣平日裏報平安的消息罷了。”

    衛卿笑將夜錦衣的身子扳正,正對自己,抬手揉了揉夜錦衣的眉心,道:“既然是報平安的消息,那你的眉頭還皺地這麽緊。”

    “可能是我太多心了,總覺得這信哪裏有些不對。”夜錦衣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將手裏的信打開,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我看看。”衛卿笑從夜錦衣的手裏拿過信,也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於是抬手搭在夜錦衣肩膀上,寬慰道,“這哪裏有什麽問題。我看,是你最近太累了,愛胡思亂想。”

    夜錦衣勉強笑了笑,道:“希望是這樣吧。”

    衛卿笑看了一眼夜錦衣,才思及似乎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聽到夜錦衣再提及複仇的事情了,尤其是在經過伯牙居爆炸案和泣血劍失盜這些事情之後,“複仇”這兩個字似乎已被夜錦衣拋之腦後。

    當然,這隻是在衛卿笑自己看來罷了,他自然不知道夜錦衣和楚修翳在複仇這件事情上已經做過了怎樣的籌謀,又做好了怎樣的棋局來等著楚鍾嶽。他隻覺得現如今平靜的生活來之不易,他不願意再讓夜錦衣陷入仇恨廝殺的生活中。

    而複仇,是讓夜錦衣回到那種生活的唯一原因。

    所以,他想要做的,就是讓夜錦衣永永遠遠地忘記複仇,直到楚鍾嶽衰老死去。

    “錦衣。”衛卿笑突然抱住夜錦衣,語氣反常地認真。

    夜錦衣順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撫道:“怎麽了?”

    “我們成親吧。”衛卿笑一字一句道。

    夜錦衣聞言,麵色有一瞬間的凝重,手上輕輕拍著衛卿笑後背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再過一會兒,她直接緩緩推開了衛卿笑。

    “你不願意?”衛卿笑皺住了眉頭,因為他覺得夜錦衣現在看起來好似距他很遠很遠,仿佛隻看得到,卻摸不到。

    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讓他心裏發慌。

    “不是。”夜錦衣抬起頭看著他,語氣輕淡。

    “那······”

    “我初見你時,是在西京,那時,你是瀟灑不羈的摽梅宮宮主,雖然心裏背負著母親給予的複仇包袱,可是那時我所見到的衛卿笑是隨性自然的,他不會因為任何事皺一皺眉頭,他不會被其他任何事牽絆,他似乎永遠把遇到的難題當做小事一樁。”夜錦衣抬手拂過衛卿笑涔薄的嘴唇,淡淡笑道,“可是,不知從何時起,你變得有負擔了,你開始變得小心翼翼,變得容易難過。而這一切,是我帶給你的。我時常在想,如果我們在一起一輩子,這種負擔是不是就會跟隨你一輩子。”

    她想要打消衛卿笑同她成親的念頭,不過是因為她還不能夠確定自己日後的生死,她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可以陪著衛卿笑一起安穩地度過餘生。

    然而此時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雖然是借口,卻是她心裏最真誠無比的想法。

    她懷念那個曾經無所顧忌隨性灑脫的摽梅宮宮主,尤其在之後衛卿笑每次為她難過為她生氣的時候。

    她不想讓別人成為自己的包袱,更不願意讓自己成為他人的包袱。

    “不,你忘了。你我初見時,我隻是一個站在雪地裏凍得肢體麻木的愣小子,如果不是你,不是你放在我手裏的那隻紅梅花,我到現在興許都隻是一個不懂得愛惜自己的無趣之人。正因為有了你,世人才能看到那個灑脫的衛卿笑。”衛卿笑握住夜錦衣的手,他麵上露出些明朗的笑意,像是在安慰夜錦衣,“是,我變了,開始變得小心翼翼,變得害怕失去你。因為我愛你。愛是壓在我心頭唯一的重量,它讓我有了負擔,但也讓我覺得踏實,覺得安穩,它讓我覺得我不再是像之前那般一無所有,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渾渾噩噩地遊蕩世間。而這一切,除了你,世間沒有第二個人可以給我。”

    “衛卿笑,你給我些時間。”夜錦衣如水的眸子緊緊看著衛卿笑,裏麵的情緒帶著一絲懇求的意味。

    衛卿笑皺住了眉頭,不是因為夜錦衣說的這些話,而是因為他感覺到夜錦衣的手在顫抖,他知道,隻有在害怕的時候,夜錦衣才會這樣發抖。

    “成親這件事,讓你害怕嗎?”衛卿笑眼睛有些酸,他突然意識到,他和夜錦衣的每次談話,他都會無意識地將夜錦衣逼到絕境。

    他想要夜錦衣來直麵這些問題,而夜錦衣這十年來已經習慣了用逃避來解決問題。每當他問的越深刻,夜錦衣就越是沒有安全感,越是害怕。

    可是,成親這件事,原來也會是一件令夜錦衣逃避的問題嗎?

    還是說,她並非是在逃避成親,而是在逃避成親所帶來的責任,她害怕自己無法做好一個妻子,甚至害怕自己沒有時間來做好一個妻子。

    想到這裏,衛卿笑的黑眸猛然緊縮,他突然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還是要報仇?!”

    正因為要報仇,所以將自己的生命係在了刀尖上,所以無法將衛卿笑的幸福托付在自己不確定的生命上。

    在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衛卿笑心頭的壓迫感越發強烈,漸漸發展成一種劇烈的鈍痛。好像,下一刻,夜錦衣就要離開他了一樣。

    “報仇是淩駕於我生命之上的事情,我以為你是知道的。”

    “那至少告訴我,什麽時候?”衛卿笑聞言,緩緩放開了夜錦衣的手,夜錦衣的手已經不在發抖,而他的手卻逐漸冰涼。

    夜錦衣自嘲一笑,淡淡道:“從十一年前到今天,報仇這件事情我不是一直在做嗎?”

    “報仇就如同捕魚,無論投下魚餌多久,都有收網的那一天。我是在問,你打算什麽時候收網?”衛卿笑的眉頭一直皺的緊緊的,這是平素的他最不喜歡自己的樣子,可是此時他卻無論如何也控製不住,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夜錦衣要在哪個時候為這件事情做一個結尾。

    這樣,他好有個準備,有個護夜錦衣周全的準備。

    他緊緊的盯著夜錦衣,讓夜錦衣再難逃避這個問題。

    過了許久,夜錦衣才輕啟薄唇:“兩年之後。”(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