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不值一提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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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武林大會已不過十天的時間,大清早衛卿笑就被任嘯決派的人叫到無境山莊去了。

    德叔在房門外通報的時候,夜錦衣還正窩在衛卿笑的懷裏熟睡,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變得越來越嗜睡,連德叔在外麵叫衛卿笑的聲音都沒能把她叫醒,而曾經,她是一點微小的動靜都能吵醒的人。

    衛卿笑覺得這不是什麽壞事,他覺得能睡得著代表著夜錦衣在他身邊有足夠的安全感,所以他滿足地吻了吻夜錦衣的額頭,之後才躡手躡腳地下床走出房門去。

    進無境山莊之後,侍衛卻並沒有將他帶去任嘯決的書房,而是直接將他引到山莊的校練場去了。

    任嘯決站在校練場中央等他,等到衛卿笑走到他的身後,任嘯決才慢慢地轉過身來,肅然地看著衛卿笑。

    “父親,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衛卿笑覺得今天的任嘯決怪怪的,於是開門見山問道。

    任嘯決麵色嚴峻,依舊帶著往日沉穩的聲音開口:“據武林大會不過十天的時間,此次武林大會你同我一起去,錦衣留下東京。”

    衛卿笑聞言,立馬聯想到此前機杼子說過的任嘯決刻意架空夜錦衣的事情,因此焦急問道:“為什麽讓錦衣留下?難道父親真的要架空錦衣?”

    任嘯決眸光一沉,拂袖道:“你如此沉不住氣,以後如何擔當大任?”

    衛卿笑皺眉道:“父親知道的,我對錦衣一向這樣沉不住氣。”

    任嘯決聽到這句話,微微皺了眉頭,並未再責備衛卿笑,隻麵色嚴竣道:“此次武林大會不同往日,青嶽山莊聯合武林其他各大門派想要鏟除無極門及邪神殿,我隻希望夜兒不要再參與其中。我想其中的緣故,你必定知曉。”

    衛卿笑聽著這話,才明白過來任嘯決也許早早地就知道了夜錦衣的真實身份,若非已經知道了夜錦衣的真實身份,當初又怎麽可能將少莊主的位子交付於她,還視如己出,畢竟任嘯決是這樣謹慎又聰明的人。

    “難道父親已經知道錦衣跟楚家……”

    衛卿笑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任嘯決打斷。

    “我隻知道她是我的女兒,亦是你未來的妻子。你隻需記得,不要讓夜兒去武林大會便是。”

    “是,子期明白。”

    夜錦衣已經醒了,她習慣性地將手向身側探去,卻隻摸到平坦的床褥,所以她立刻睜開了眼睛朝身側看去,果然不見衛卿笑的身影。

    她從床上坐起來,呆愣了好一會兒,她並不是在思考衛卿笑去了哪裏,而是對自己越來越遲鈍的反應感到不安。

    她明明很敏感的,就算是針尖落地的聲音,在她的耳朵裏都像是杯子清脆落地的聲音,為什麽如今,就連躺在自己身側的人何時離開都不知道。

    是她的內力變弱了,再或者,她的身體出現了什麽其他的問題。武林大會迫在眉睫,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她不能夠允許自己出任何問題,絕對不能夠。

    所以在此時,她又想到了聞人落雪,那個總是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的男人,她相信,他能給自己答案。

    夜錦衣緩緩起身,在房裏梳洗完畢,才緩緩推門走出去。

    德叔在院中台階下候著,見夜錦衣推門出來,便道:“子期少爺有事回了山莊,讓老奴轉告主子,他很快回來,請主子不要掛心。”

    “好。”

    “早膳已經備好了。”

    “你們先用膳吧,我出去走走,若是他回來,就說我很快回來,不用去找我。”

    “是。”德叔點頭道。

    “主子。”夜錦衣剛走到子期苑門口,就聽到身後德叔氣喘籲籲的聲音,她扭頭看去,見德叔手裏捧著一條狐裘披風邁著略有些遲緩卻又焦急的步子朝自己趕過來,等到了自己跟前,便把手裏的披風遞交到自己手裏。

    “今天外麵風大,主子身體一向不好,還是注意些好。”

    夜錦衣看看手裏的披風,又看看帶著懇切目光的德叔,淡淡笑道:“我知道了德叔,您快回去歇著吧。”

    待看著夜錦衣將披風披好,德叔才心滿意足地離開。看著德叔略微佝僂的背影,夜錦衣在心裏默默地歎口氣。

    有人掛記是好事,她隻擔心,若是自己徹底離開的那天到來,這些掛記過自己的人會不會傷心難過。

    這樣想著,她又攏了攏披風,才緩緩跨出門檻,隻不過,才剛剛走下台階,她便聽到不遠處傳來的熟悉聲音。

    “將軍,怎麽會有個女人清早從子期苑出來?”是厲奴略有些驚訝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夜錦衣下意識地朝著伯牙居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厲奴指著自己正對著一旁的王詵開口,王詵也正扭頭看向自己。

    待看清夜錦衣的模樣,王詵的目光起了不小的變化,從疑慮到呆怔再到錯愕,最後又緩緩地趨於平靜。

    也是看到王詵的一係列變化之後,夜錦衣才想起來,王詵此前還不知道她是個女人這一事實,而她是女人這件事情似乎也隻有絕崖山莊的人知道罷了,而絕崖山莊的人嘴巴向來又很嚴實。這樣一來,今日的照麵,頗有些像一個把夜錦衣假麵孔戳破的意外。

    厲奴的聲音又響起了:“這女人怎麽長的和夜公子有幾分相似,莫非是夜公子的妹妹。”

    王詵沒有說話,隻依舊用平靜的目光遠遠地看著夜錦衣。

    夜錦衣見此時已再無逃避的可能性,於是緩步走上前去,待走到王詵麵前,才用一貫清淡的笑容和語氣回應:“聽說你此前奉命離開京都去處理一些事情,還順利嗎?”

    “順利。隻是想不到,才一月未見,我最好的知己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女人。”就算再遲鈍,夜錦衣也能從王詵那盡量平靜的語氣中聽到一絲怒意。

    這是夜錦衣能夠預料到的。

    也正是聽到王詵這句話,厲奴才反應過來,看著夜錦衣頗有些驚訝地開口:“夜公子?”

    夜錦衣笑了笑,仿佛對這一切都毫不在意:“我無話可說,騙了晉卿這麽多年,我想我是該說聲抱歉。但我想依晉卿的性子,多半,不會接受我這句道歉。”

    “你說的沒錯,我們相識六年,我以為你會是我此生最值得相信的朋友,卻不曾想,就連這個朋友,都是假的。試問,這世間,還有什麽是值得相信的。”

    “這世間,本就沒有任何東西是值得相信的,隻有自己,才不會背叛自己。”夜錦衣已經完全放棄了挽回這段友誼。

    她很清楚地知道,從自己開始成為夜錦衣的時候,就不得不放棄一些東西,而自己要從夜錦衣這個身份脫離出來的時候,也不得不放棄一些東西。

    譬如,自己曾經作為夜錦衣而與王詵之間有的這份情誼。

    夜錦衣總是在想,為什麽自己不是一個男人,那麽失去的東西,興許會少那麽一些。

    “你這樣說,是已經不打算挽回了嗎?”王詵很清楚夜錦衣話裏的意思,那話裏明明白白地就是在告訴他,她夜錦衣本來就是不值得相信的,是王詵他自己信錯了人。

    然而,他王詵要的不是這句話,他要的是一個解釋,就算夜錦衣是一個女人,他們依舊可以是朋友。但夜錦衣反而連一個解釋都懶得給,似乎在夜錦衣眼裏,他們這六年的相知是那麽的不值一提。

    這讓王詵覺得失望,無法接受。

    “是的。”夜錦衣勾起嘴角,凝視著王詵的雙眼,認真無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