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輪回？”他咽了口唾沫，舔了下嘴唇，疼得嗷的一聲叫喚起來。

    璀璨的星光把這片破敗不堪的小居舍曬得一片清涼，幾簇雜草在夜風中微微起伏，兩隻爭鬥打鬧的夜梟從這片被毀壞的徹徹底底的廢墟上飛過，卻被上百個狼狽站起的人影唬住，頓時停止了撕扯，各自撲騰翅膀鑽進了遠處黑暗的陰影裏去。

    眾人盯著中間戰力的那個人，阿古很年輕，跟他們的年紀比起來簡直算是零頭了，可他們從來不敢小覷這個異軍突起的年輕人。而此時他們的‘高看一眼’變成了無比的恐懼，他們清楚六道輪回代表著什麽，更害怕六道輪回被人控製，以至於他們的死亡被人控製了。

    畏懼、貪婪、希望、憧憬......各種情緒在他們的心底爭相糾纏。世上修煉者如過江之鯽，真個能做了神仙的又有多少？做仙不成終化灰，他們以前覺得不管是誰死了都是消散掉了，也不覺得怎麽難過，可看見這傳說中的六道輪回，傳說中的靈魂歸所，他們忽然怕了、怯了，希望的火焰也在內心熊熊地燃燒起來。

    “阿古，這是真的？六道輪回？”學林宿老顫巍巍地說。

    阿古點點頭，周圍的夜風忽然靜止，百多個陸地遊仙的氣勢泄露竟是讓周圍仿佛成了透明的琉璃，風潑不進、雨撒不來，野草吹拂中幾隻蚱蜢跳躍起來，竟然凝結在空蕩蕩的半空，有波紋晃了幾下，這些可愛的小生靈就懵懂地炸成了一灘綠液。

    幾縷殺氣隱約出現，隨即被更恐怖的殺氣蓋了過去。幾個對阿古發出殺氣的將領連忙搖頭，趔趄後退著。他們在上百個同僚好像血一般的眼神裏瑟瑟發抖，“不，本能而已。”“本將軍怕了，本能露出點殺氣，你們別鬧。”“我怎麽可能想殺阿古？我隻是怕了，你們敢說不怕？”他們連忙解釋。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對成仙的期望沒有歐陽休和學林宿老那麽高，或者說沒有信心也好。他們一方麵不想死掉就是靈魂消散，聲名也在時光裏逐漸消磨，另一方麵也是怕了——沒誰敢說自己一生坦蕩無私？誰敢說自己無愧於心？他們不敢想象死後會受到多麽恐怖的懲罰。

    傳言說六道輪回賞善罰惡，傳言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他們知道世上早就沒有六道輪回了，不把這些當回事的，可如今......善者可投胎富貴人家，更善者可投胎帝王之家，再善者可投胎異種生靈，他們誰也不敢說自己能分到這裏麵去，哪怕教化天下的正氣大儒，誰又沒做過一些不可或說的事情呢？

    歐陽休血洗南荒，他以為是對，六道何解？學林宿老曾杖斃三百亂民，他知道應該那樣做，可是對是錯，他自己也難以評說，更何況他們這些比歐陽休和學林宿老差了許多的強者呢？一將功成萬骨枯，踏上如今的高度，他們哪個沒做過連自己都不知道對錯的事情？

    巧言挑唆者，拔舌；唆使再嫁者，斷指；陷害誹謗者，蒸籠......六道輪回的十八種刑罰都讓他們聞之色變，那是死不了鬼的，幾乎永無休止的恐怖刑罰。

    “哈哈，你們怕了，全都在害怕。”一片寂靜中忽然響起刺耳的笑聲，鄭思行指著在場的陸地遊仙，手指一點一點的挨邊點了過去，“你害怕，你害怕，你也害怕！你們中有名動天下的將軍，有兩袖清風的文臣，有不食人間煙火的道士，也有......”指著兩個老和尚呆了，“喂，需要怕成這個樣子嗎？你們和尚都是上西天的，又不進六道輪回......哈哈我知道了，你們的經意都是狗屁，西天沒六道輪回大！”

    兩個老和尚打了聲佛號，臉色更苦了。

    “幹嘛這副表情啊？我說你們這是做了多少虧心事的說。”鄭思行拍了一下大腿，“你們都是渣渣啊，都做了不少不該做的事情，也就我不聽老人胸懷坦蕩，咱每日三省吾身，就是沒做過該下地獄的事情！”他得意地吟哦起來：“不聽、不看、不聞、不問，每日三省吾身，所以說咱不聽老人的學說才是最好的學說呐。”

    阿古拿手機對他一照，笑容有點古怪。

    “你笑什麽笑？別以為能掌管六道輪回我就怕你了。我不聽老人一生光明磊落胸懷坦蕩，就算死了也受不了罪。”

    阿古笑得更古怪了。

    鄭思行惱羞成怒，指著阿古赤著臉叫了：“我是不聽老人，第三代的不聽老人！我的師父、師祖，他們都煙消雲散了，我親眼看著他們的靈魂消散的，是不是他們的事情也要算在我的頭上？告訴你我可不怕你，就算把他們的事情算在我頭上也是功德無量，他們兩老也是胸懷坦蕩的人！”

    “嗯嗯。”阿古點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瞧不起我嗎？”

    阿古開始搖頭了，把係統給的資料念了出來：“鄭思行，本名鄭成功，這個倒是跟人間界的某個大人物同名啊......平日裏沒少做好事，攢了4000點功德值，也沒屈了這個名字。”阿古盤算了一下，讚許說：“4000點功德值足夠你投胎個大富人家了，要是討我喜歡的話，給個鬼差也沒問題，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前兩代的不聽老人教化了千萬民眾，一方麵有教化的功德百萬點，一方麵有讓世人不思進取的罪孽，嗯，也就是負功德兩百萬點，這些都堆在了你的頭上。”阿古用手指在手機上一點，把計算器出來的結果給鄭思行看，“算起來你是99萬6000點負功德值，誰要是殺了你，嘖嘖。”

    歐陽休眼冒綠光，“殺了他怎麽著？”

    “殺掉得到十分之一的正功德值，滅魂得到五分之一。”阿古淡淡地說。

    瘋了，所有人都瘋了！歐陽休驀然把鄭思行捏在了手裏，學林宿老卡住了他的手腕，險險地救了鄭思行的性命，可看他興奮地眉毛都跳起來的樣子，顯然不是好心救人的。

    “他是我的！”歐陽休怒聲咆哮，功德就在眼前，誰來也不給麵子。

    “見麵分一半，不，我是長輩，我要八成！”學林宿老笑得牙花子都酥了。

    嘩啦啦，上百道人影把他們團團圍住，平日裏對他們大聲說話都不敢的家夥毛了膽子，仗著人多勢眾逼起宮來。武將們哢擦擦摩擦自己的武器，大儒們掏出自己謄寫的，完全信奉的學說出來，刹那間平地裏好像多了幾十輪明亮的圓月，雪白的正氣光華把星光都給蓋了去；道士們低聲念著咒文，法器、符紙都掏出來，不懷好意地盯著他們抓著鄭思行的手。

    “阿彌陀佛。”兩個老和尚打個佛號，兩眼冒光地講：“諸位不必爭搶，鄭施主罪孽纏身，應該去我佛門洗刷罪孽，修身養性才好。”

    呸！無數唾沫好像利箭一樣飛了過去。

    人群中有人冷笑：“學林宿老啊，怒法紅塵歐陽休大人呐，這可是接近20萬的功德，功德無量呐。您兩位都是領軍天地的大人物，成仙了道不在話下，何苦跟我們這些晚輩爭搶呢？”

    立馬有人接話：“我等為了大唐奔波數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想來兩位大人應該知道，咱們當官的就算為了黎民百姓著想，總歸做了一些不被理解的‘惡事’。不被外人理解也就罷了，咱們呢，就怕不被兩位大人，還有六道輪回理解呢。您二位已然有了成仙的明路，這身後事就不需要準備了吧。”

    歐陽休和學林宿老氣得咬牙切齒。

    誰會嫌功德值多的？嗯？誰會！就算他們有了成仙的路子，那也不是有絕對的把握成仙啊，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有把握成仙了道，多一點功德值，那可是會降低劫雷的威力的！這就是命！他們恨不得立馬殺掉鄭思行，可這百多個以往對他們畢恭畢敬的同僚，想來也不是那麽好說話的。

    風雲忽變，殺機四起。阿古含笑看他們為了不到20萬的功德值翻臉。

    “咳咳。”他咳嗽了兩聲。

    喵帝早就笑翻在地上，咬著幾根雜草亂撲騰；聽到他咳嗽的白昂之一下子沒忍住，哈哈哈的指著鄭思行狂笑——被上百個陸地遊仙搶著殺，鄭思行差點嚇尿了褲子。

    “我不是害怕，媽的我就是害怕！咋了？害怕咋了？剛才我也是跟天下人為敵啊，那時我就沒害怕。我是不想平白無故的，就這樣......我滴媽啊，老子冤枉呐！”他委屈地哭了起來。

    “咳咳。”阿古又咳嗽了兩聲，眾人連忙收起殺氣。

    鄭思行連撲帶咬的逃出歐陽休和學林宿老的魔掌，四處瞅了瞅，連忙縮到阿古的背後。他算是看明白了，要不是阿古丟了個眼色過去，他根本跑不出歐陽休的扣拿。

    “我答應了，我以後跟著你，天啊老子冤枉！”鄭思行悲憤大吼。

    阿古摸了摸鼻子，“我要你有什麽用？”

    “剛才是你讓我跟著你的，你不能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