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泉和熊無纓連忙來扶，阿古擺擺手，房間中央陡然出現一個巨大的光圈，水泉垂涎的用手碰了一下，再一下，最後半是忐忑半是期待地踩了進去——他也是阿古的正式警察了，但關於地仙界的事情還沒參與過。聽說地仙界有龍，他也是蛟龍呢。

    熊無纓想要跟去就見阿古臉色煞白，扯住他的手臂說：“把丹尼斯叫來。”

    “什麽？”

    “叫來丹妮絲，我有事找她！”阿古惡狠狠地吞掉喉嚨深處翻出來的腥氣。

    半小時後，9個人全都到了，遠在千裏之外的玉兔也在瘋狂趕來。這一天的清晨是天庭警察最齊全的一次，阿古和十個正式警察站在駐地的議事大廳內，周圍是已經變成三層小樓的煉丹房、打鐵室、武學修煉室和功法修煉室。上百個協警在院落裏等候，小聲議論發生了什麽事情。

    “阿古大人可是天道啊，什麽事情能讓他把我們都召集來？”一個‘小妖怪’低聲問。它已經是禦劍飛天級別的妖怪了，可在這麽一群協警裏最多算個小妖怪。

    鉤蛇甩著嗦嗦作響的尾巴：“讓你來你就來，廢什麽狗屁話？真是的，我也想去地仙界玩一圈啊，水泉那老混蛋，還有白澤......咦，丹妮絲你怎麽也來了？你不是......”話沒說完眼前就是一陣迷蒙，他嗖的一下變成人身，笑道：“你也是協警了，第一個蠻夷協警......哈哈你看我這張臭嘴，我惹不起熊無纓......”

    丹妮絲蔚藍的眼睛泛起冷酷的銀白色，水泉、白澤、贏魚，三個老妖怪對她都很客氣的，也就這條憊懶的鉤蛇對她不假辭色。鉤蛇夾槍帶棒的話氣得她渾身發抖，卻又挑著秀逸的眉毛笑了起來。

    “阿古大人有令！”她冷聲說。

    鉤蛇唰的一下出現在她的背後，嘴巴彈出銳利的尖牙靠在她的後脖子上，“說。”

    “我說阿古大人有令，你這態度不是不尊重我，是不尊重阿古大人。”

    “少來這套，”鉤蛇一點也不客氣：“阿古大人都不會擺這種架子，你少拿雞毛當令箭。把大人的命令說出來我們照做，做完這件事你才是真正的協警，不然沒人承認你。”

    一群人類、妖怪，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家夥大笑起來。

    “有一個人承認我就好。”丹妮絲笑得意味深長。

    她拿出在美聯邦禦下的那一套，可惜沒人聽她的。鉤蛇和贏魚兩個老家夥對視了一眼，就陰森森的吹著冷風：“阿古大人承認的是熊無纓，就算有事情要做，就算讓你出麵了，那也是看在熊無纓的麵子上給你這個機會。你應該把握好這個機會，而不是想趁機攀爬自己的地位。”

    贏魚也附和了：“我等都是阿古大人的協警，雖然沒正式警察的級別高待遇好，但也有機會用功德值洗刷罪孽，甚至可以避免雷劫。你該記住：我們的地位是平等的，做事隻需要做事就好，不要想太多。你的身份隻有兩個，一個是熊無纓的妾室，一個是協警，美聯邦的暴風女郎早就不存在了。”

    丹妮絲開始發抖。

    這時古媽從旁邊路過，看見他們聚集在一起就點頭笑笑，這些在外麵呼風喚雨的大修士、大妖怪也躬身回了禮節。丹妮絲好像忘了什麽，鉤蛇就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地把她的腦袋摁了下去，直接摁進了土裏。

    “不用，哎，這是做什麽？”古媽連忙擺手。

    鉤蛇僵硬地扯出一個麵對長輩的，很不自然的笑容出來：“我們是開玩笑的老太太，您忙，您忙您的。”

    古媽搖頭走開。

    鉤蛇把丹尼斯的頭從泥地裏拔出來，一雙冷酷的蛇眸森然對上了丹妮絲同樣冷酷的銀白色的眼睛，很快丹妮絲眼睛裏的銀白開始消失，露出蔚藍色的自然的神色。

    “我明白了。”她悵然說。

    “明白了什麽？”

    “沒有美聯邦了，也沒有了暴風女郎，我要麽給熊無纓相夫教子，要麽做一個好的協警。這沒什麽不公平的，我已經得到了太多，不能把索取當成了理所當然。”

    “很好。”鉤蛇陰森的表情好像初春的冰雪般融化掉了，他拍著丹妮絲的肩膀：“那就把大人的命令說出來吧，做完這件事，我們這些老家夥請你喝酒。”

    “不醉不歸？”

    “要是熊無纓不吃醋的話......哈哈不醉不歸！”

    議事廳的頂樓裏，白昂之等人都已經離開了，林紫霞和孟嫼留在這裏。很快玉兔從窗口飛了進來，一掌就摁在了阿古的頭頂，她呆愣片刻，驚聲輕呼：“如來老兒親自動的手？”

    “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但確實是如來老兒的滅魂金掌......奇怪了，要是如來能對阿古動手的話，阿古肯定連灰都剩不下來啊。”林紫霞搖晃手腕的七彩鈴鐺，縷縷細微的，卻讓人的內心深處發出一種安眠、無比溫柔的鈴音蕩漾開來。阿古不時噴出黑血的動作在鈴聲中變得緩慢起來，臉上也有了一絲血色。

    玉兔期待地問：“能治好嗎？”

    林紫霞低下了眼瞼，失落地搖了搖頭，玉兔看向孟嫼，就見孟嫼端著一碗孟婆湯，手指攥得發白顫抖。她聽見孟嫼用好像蚊子哼的聲音說：“阿古的靈魂就差直接碎掉了，林紫霞在耗費真元給他穩固傷勢，但穩固不了多久。想他活著，隻有......”

    “隻有什麽！”

    孟嫼咬緊了銀牙，“隻有灌下百倍分量的孟婆湯洗刷靈魂，投入六道輪回自然彌補。他傷得那麽重，怕是要輪回100次，每次存活壽元100年才能痊愈。這是投胎中自然恢複的，一萬年的時間，就算對我們神仙來講也不是過眼雲煙。”

    玉兔整個人都呆住了。

    一萬年？那是何其久遠、何其漫長的時光啊。阿古從一個凡人走到現在也不過十年光景而已，一萬年對神仙都不是過眼雲煙，對他又是何等恐怖，何等悲慘的一個過程呢？靈魂自然修複說得簡單，可在這個修複過程中阿古隻能是個傻子，100輩子，一萬年傻子，他怎麽能夠接受？

    更何況她知道阿古一直在努力什麽，他們可以繼承阿古的‘遺誌’，他們可以讓人間界和地仙界變得無比美好，但是古爸古媽呢？他們難道有本事延續兩個凡人的壽命？

    萬年以後阿古恢複了，入眼極處難見親人身影，對他又是何等淒涼的懲罰？

    “如來老兒！”玉兔的雙眼驀然血紅。

    林紫霞和孟嫼也咬緊了牙齒，漆黑的秀發在空蕩的室內無風起舞，宛如黑暗深淵緩慢走來的複仇女神。她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眼底閃過一抹決然，卻又呲的一聲咬破了自己的舌頭。玉兔和林紫霞的功德值都攢夠了，隨時能夠重返天庭和西天，拿回自己的仙體就是一個完整的大神仙。可就算如此，她們打得過如來麽？

    孟嫼低聲說：“我是先天靈根的時候在蟠桃園留下了一截本體，能讓我有羅天上仙的實力。”

    “我是金仙，和青霞一起能發揮出羅天上仙的實力。”

    “嫦娥一定會幫我，她和我加起來也算個羅天上仙。”

    三個女人一起搖頭，羅天上仙是天庭和西方之主以外最強的那種，但是個西天之主比較起來，拚掉性命也傷不了人家分毫。當年的齊天大聖何等威風？萬鈞金箍棒在手，所向披靡神難留。那時多少羅天上仙被他打得屁滾尿流，對上如來的滅魂金掌還不是成了五指山下的石猴？

    她們盤算了一陣，隻能歎息說：“還是先想辦法救阿古吧。”

    門口傳來輕紗拖地的細微聲響，白素貞眉目低垂，想要進來卻又在門口婆娑了腳步。觀世音推了推她，她猶豫半晌，還是慢慢走進來了。

    “素貞見過幾位姐姐。”她低聲說。

    玉兔上下打量這個傳說中的白娘子，隻見眉眼如畫盡溫柔，白紗似雲遮淡愁。她想：雖然隻是個意外，但這般女子也算不虧阿古這小子了，心裏也不介意什麽。就像觀世音說的一樣——時間是神仙最大的敵人，她們不可能在區區幾年裏托付終身的。

    玉兔自稱阿古的未婚妻，但也隻是未婚妻而已。或許有一天能更進一步，但這個‘有一天’，絕不是三五百年能夠到來的事情。她對林紫霞、孟嫼和白素貞沒有任何芥蒂，對柳如是稍微有那麽一點敵意，卻也隻有那麽一丁點而已。她招手讓白素貞過來，一起扶阿古在椅子上坐下，低聲問：“有辦法嗎？”

    白素貞給阿古把脈後說：“我沒這個本事，但是母親應該可以。”

    母親？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她們沒聽過白素貞還有什麽母親。阿古咳嗽了兩聲，把嘴角的黑血抹在了白素貞遞來的錦帕上，看向了還在門口站著的觀世音。

    “慈航普度觀世音，青城金頂現金身......早聽說觀世音是如來的忠犬，不關佛門計量的事情從來不肯現身的，原來青城金頂的那一次是為了自己。”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噴出漆黑的、冒著金色煙氣的濃鬱液體，其中還有泛著點點紫光、黑光、金白色光芒的靈魂碎片。

    “這是我第一次身受重傷吧。”他苦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