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八章 恩威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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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是第六輪比擂,後日便是第七輪……林伊人看了看窗外,一日,他隻有一日的時間來阻止偃月國和諄國的戰火,而此刻,他連這殿閣都無法邁出去一步。
啪!林伊人微微蹙眉,揮掌掃落燭台。燭火倒在窗沿,燃起紗簾一角,殷紅的火苗立刻蹭蹭躥了起來。
不多時,林伊人的殿閣內冒起了滾滾濃煙。
“走水了——翯王宮殿走水了——”值夜的護衛發現了舔著屋簷的火苗,驚慌失措,大聲喊叫。
一時間,四處皆是奔跑的腳步聲,緊接著,嘩嘩的潑水聲傳了進來。
林伊人扶著床榻掩袖輕咳……禁足,他自然不可違抗聖命,但若是連這屋子都保不住,又何來禁足之說?
“蠢材!”院外傳來喬修岩的怒喝,“先救王爺要緊!”
話音未落,一個裹著濕氈的身影便躥入了殿閣。
“王爺!王爺!”那身影急切地在濃煙火浪中尋找著林伊人。
“喬修岩,我在這兒……”林伊人劇烈咳嗽起來。
“王爺!王爺無恙就好!”喬修岩大喜,奔到林伊人身前,不由分說用濕氈蓋住林伊人,扯著他就往外跑。
“你這可是抗旨。”林伊人一把拉住喬修岩。
“王爺……”喬修岩急得直跺腳,“水火無情,先逃出去再說,皇上不會怪罪王爺的!”
“有人要殺我。”林伊人一邊咳嗽一邊道,“你去找牧塬王庭青駿王爺日摩舒,告訴他,我這裏有牧塬王庭右翼王布國爾謀反的罪證,讓他後日辰時約皇上在品軒樓一聚,屆時我會將真相和盤托出。”
喬修岩一愣,“這火和牧塬王庭的人有關?”
“不錯。”林伊人道,“但此事卻不能讓皇上知道,否則,翯王府定會被扣上與青駿王爺私下往來的罪名。”
“這……”喬修岩略略猶豫,“一切還是等下官救出王爺再說。”
“喬修岩,”林伊人身影微晃,顯然力有不支,“本王死不足惜,可若是因此連累了覃貴妃和五皇子,我又有何麵目去見死去的先皇?”
殿閣外,奔走呼號之聲此起彼伏,一桶桶水隻澆滅了外部的火焰,屋內卻依舊火海橫流,滿耳嗶嗶剝剝的聲響。
“王爺放心,”喬修岩咬了咬牙,“下官一定將話原原本本轉告青駿王爺。”
“如此,就拜托喬副將了。”林伊人眸中浮起淡淡笑意。
半個時辰後,燃燒的火苗被盡數撲滅,隻餘些許煙塵隨風飄蕩,愈盤愈高,漸漸遠去。
當林澗之邁入院中,正聽見林伊人對喬修岩的讚譽,“虎父無犬子,回去告訴令尊,你對本王的救命之恩,本王記下了。”
“這本是下官應當應分之事。”喬修岩恭敬道。
林澗之冷哼一聲,雙眸明滅不定……不過身陷火海,以林伊人的功夫,哪兒需要什麽人來出手相救?
“太子,”林伊人唇角含笑,與林澗之擦肩而過,“臣弟踏出禁足之地,這就去向皇上告罪。”
施恩,是一種人情,受恩,亦是一種人情。在景霈宮短短的幾日內,顧流螢遇險,林伊人放了喬修岩一馬,林伊人遇難,喬修岩救了林伊人一命。按理說,翯王府欠了喬府的情,自然應當投桃報李,可林伊人卻有意把喬修岩卷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陰謀。
寬猛相濟,恩威並施,林伊人不僅施恩、受恩,而且抓住了喬信寧的軟肋……翯王府的確曾與青駿王爺私下往來,而傳話之人便是喬府公子喬修岩。
喬信寧當年為了宗祠利益,將那碗帶毒的湯藥親手端給了父親,今日,林伊人要他同樣受製於族人生死,牢牢將喬府與翯王府綁縛在一起。
此前褒獎喬修岩的話,是林伊人有意而為之舉,那寥寥數語聽在林澗之耳中,指不定有多少聒噪刺耳。喬府雖然還未在太子府和翯王府中做出選擇,但林伊人相信,今後在內心深處,喬信寧的立場一定會發生某種微妙的轉變。
秋夜中這場莫名的大火,令林豈檀極為不悅,好在有林音音在一旁聲援,林豈檀命人將顧流螢喚入了大殿。
“伊人。”顧流螢腳步匆匆,容顏比前兩日憔悴許多,更顯冰肌玉骨,我見猶憐。
“兒臣見過覃貴妃。”林伊人躬身施禮,一如平日恬淡疏離。
“皇上……”顧流螢忍悲含淚,看向林豈檀,“還未回筱安,就有人要害伊人,這才是真正的殺人滅口,皇上一向聖明,為何給了賊人顛倒黑白的可乘之機,卻對陷害我母子二人的凶手視而不見?”
“放肆!”林豈檀黑著臉,重重擱下手中茶盞。
身後,吳奐聲偷瞄顧流螢和林伊人,抬起衣袖拭了拭額角。
“覃貴妃,”林伊人勸慰道,“失火之事頗為蹊蹺,皇上平日對伊人極為偏護,又怎會姑息縱火之人逍遙法外呢?”
“伊人,”顧流螢哽咽,“你和子衍,母親一個都不能少,若是筱安容不下你,母親也不要再回宮,隻找個清靜的地方住下,能見著你和子衍平平安安,母親也心滿意足了。”
“說這些渾話,成什麽體統!”林豈檀怒喝。
“皇上,”顧流螢淒然一笑,“伊人涉世未深,中了奸人暗算,臣妾不求其他,隻願青燈古佛一生,為伊人和子衍祈福,相信寶相莊嚴,定會保佑我兩個孩子平平安安,就這麽些念想,莫非皇上也無法成全?”
林豈檀悶哼一聲,神色愈發難看。
“皇上,”林伊人躬身,“是微臣一時大意,拖累了覃貴妃,請皇上明察秋毫,還微臣和覃貴妃一個清白。”
“此事朕自會處理。”林豈檀冷道。
“多謝皇上。”林伊人繼續道,“五皇子乃性情中人,又與覃貴妃母子情深,微臣唯恐他聽聞此事做出不當之舉,被有心人大做文章,還請皇上體諒五皇子孝心,屆時寬恕他一二。”
林豈檀眸光爍爍,“子衍率直,卻不冒失,他既已出宮封府,行事總該知曉些分寸。”
“分寸……”顧流螢抹淚,“子衍比伊人更不讓人省心,日日關照著,還擔心他惹了禍,他若知曉分寸,也不會總被人說貪玩好鬧、不思進取了。”
林豈檀沉聲道,“子衍貪玩好鬧、不思進取也是有的,皇後並未冤枉了他。”
“哪個母親不誇自個兒的兒子好?”顧流螢美眸幽怨,“子衍的好,皇後不知,莫非皇上也看不見?子衍自幼沒有母親管教,難免頑皮了些,但要論品性,諸位皇子中又有哪一個比得上他?”
“好了,好了,”林豈檀的語氣明顯軟了下來,“一說起子衍,你就一味偏袒,今後再不嚴加管束,也不知會成什麽樣。”
“是,”顧流螢盈盈襝衽,“臣妾謹記皇上教誨。”
林伊人注視著前方龍座下明黃色的袍角,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一關,珠聯璧合,他和母親又險險闖過去了。林豈檀終於想明白,顧流螢沒有必要讓兒子去做毒害林豈檀的事,至少在此時,林豈檀是唯一能夠保住林子衍和林伊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