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九章 泰山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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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顧流螢隨林豈檀回了寢宮,所謂禁足之說,自然也不了了之。

    簫音館刺客的背景,帝皇菊幕後的黑手,林豈檀依舊會派人深查,隻是他也意識到,宜樊紛紛擾擾的一切,不僅是一方勢力在暗中操縱。

    這幾日,關於宜樊城內潛入大批刺客的傳聞甚囂塵上,據說刺客行蹤詭秘,訓練有素,與牧塬王庭、偃月國和諄國境內一個叫夕泠宮的江湖門派有關。林豈檀心中惱怒,命馮謹台調配臨郡安防前來徹查此事,不料卻無意中得知,太子林澗之曾與一名夕泠宮的女子過從甚密。

    林澗之身為太子,自然不會公然與行刺之人為伍,但夕泠宮能夠輕易接近林澗之,獲取朝堂和皇家的秘辛,與林澗之常常出入花街柳巷,讓人鑽了空子不無關係。

    林豈檀對林澗之的不滿,並未明顯表現在臉上,宜樊不比筱安,皇家內鬥隻能令事態更為複雜。玉雕菊花有毒,卻並非迅速致人死地的毒藥,下毒之人似乎在等,等著一切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等著林豈檀怒發衝冠,懲治凶手。

    林伊人意圖弑君?林豈檀一度有過這樣的猜測,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林伊人剛及弱冠之年,他的一切都仰仗於林豈檀的恩賜,他憑什麽和他鬥?憑什麽在弑君之後,保全自己和顧流螢?

    正是這最後的念頭,讓林豈檀再次將視線落到了林澗之的身上……顧流螢和林伊人一旦出事,林子衍必然受損,如此一來,得益之人非皇後和太子莫屬。

    “還未回筱安,就有人要害伊人,這才是真正的殺人滅口,皇上一向聖明,為何給了賊人顛倒黑白的可乘之機,卻對陷害我母子二人的凶手視而不見?”

    顧流螢的話動搖了林豈檀的心,林澗之未見得會與謀刺之人有關,卻未必不會與陷害顧流螢和林伊人有關。

    林子衍和顧流螢,是林豈檀最終決定放過林伊人的原因,他不想看到後宮中元汀荑一人獨大,也不想讓林子衍在與林澗之的較量中落於下風。至於林伊人,要尋他的把柄並不難,隻要林豈檀有意,到了合適的時機,不過找個類似帝皇菊的由頭,便可讓林伊人永無翻身之日。

    長夜漫漫,萬籟無聲,林伊人換入了另一座殿閣,在錦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王叔林居曜遲遲未至宜樊,到底是在路上出了什麽意外,還是成心對林音音的求援視而不見?母親與林豈檀的僵局暫時過去,但景霈宮內的氣氛依舊緊張,行刺、毒害帝王非同兒戲,是否將林伊人置於死地,不過林豈檀一念之間罷了。

    邦,邦,轉眼已是醜時。林伊人剛有些困意,突然聽得院外一陣騷動。

    “喆王也遇刺了?此話當真?”士卒驚詫之聲在靜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林伊人心中驟然一沉,凝神細聽。

    “小聲點!”另一人壓著嗓子道,“剛才喆王府的下人進去你沒瞧見嗎,滿身的血,也不知撐不撐得住。”

    “今年的事可真多……”當先之人歎了口氣,“那王爺眼下怎樣了?”

    “聽說是半道上遇著了埋伏,距離宜樊不過六十裏地,眼下王爺就近歇在附近的村子裏,恐怕受驚總是難免的。”

    “看樣子明日皇上心情不會好,咱們可得小心伺候著。”

    “說的是,最近這腦袋每日就跟掛在褲腰上似的。”

    聽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林伊人大概猜出了王叔未能及時趕至宜樊的緣由,可這突如其來的刺客,又算是哪門子的勢力?如此這般左思右想,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林伊人才朦朦朧朧睡了個淺覺。

    早膳後,林伊人隻覺困倦,剛倚著軟榻靠了一小會兒,喬修岩便在門外稟報,說是為防火患,需帶人檢查一番殿閣內的安防。

    林伊人抱怨了幾句,僅讓喬修岩一人入內,喬修岩便打發其餘人去了宮女和內侍的居所,自個兒進了林伊人的殿閣。

    “見過日摩舒了?”林伊人掃了一眼窗外,巧妙側身斟茶,擋住喬修岩的身影。

    “是。”喬修岩恭敬道,“青駿王爺說,王爺未給他聯姻的麵子,能送上這份大禮倒也不錯。不過,近日宜樊城內謠言太多,他也不打算在宜樊多做停留,索性午後差人送帖過來,約後日辰時在品軒樓向皇上辭行。”

    “退避三舍,不失為一個法子。”林伊人微微頷首,“讓歸淮川把品軒樓的花花草草規整得喜慶點,這幾日皇上和覃貴妃的心情不太好,做下人的都該有點眼力勁。”

    “是。”喬修岩一邊應著,一邊打量殿閣,“王爺這兒似乎並無火患,若是沒有其他吩咐,下官就先告退了。”

    “下去吧。”林伊人擺了擺衣袖,突然又想起什麽,“你去把辛州放出來,讓他歇一陣就過來。”

    “辛州……”喬修岩欲言又止,麵有難色。

    “怎麽?皇上已洞悉本王被誣之事,莫非你還有什麽存疑之處?”

    “下官不敢。”喬修岩急道,“隻是……太子昨夜在火災之後審訊了辛州……”

    “審訊?”林伊人瞳孔驟縮,“辛州現在怎樣了!”

    “還……還行……沒有斷胳膊斷腿……”喬修岩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問你他現在怎樣了!”林伊人星眸含怒,上前一步。

    喬修岩隻覺一股泰山壓頂的淩厲氣息撲麵而來,竟不由自主倒退兩步,“辛州被打得不輕,太子關照不許救護,任其生死,現在……辛州就在柴房裏躺著。”

    “無恥!”林伊人指節發白,眸底掠過一絲殺意。

    “王爺息怒,”喬修岩惶恐道,“喆王昨日在宜樊城外遇刺,景霈宮裏也不太平,請王爺深思熟慮,一切以大局為重,切勿與太子計較一日之短長。”

    林伊人深吸了一口氣,返身走入裏屋,取了一粒蕭淩天留給他的藥丸,交給喬修岩,“給辛州服下,外傷不必管,但須得派人留意著柴房裏的動靜,辛州要是有個好歹,我讓你羽林軍兄弟給他陪葬!”

    “是。”喬修岩咽了口唾沫,突然有些羨慕辛州。

    在平民百姓眼中,他們是高高在上的宮廷護衛,可在皇親貴胄麵前,他們不過是賣命擋箭的下人。沒有人會為了他們的死活與強權抗爭,更遑論這對手是未來的儲君,諄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