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章 蜚短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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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牧塬王庭的使者在景霈宮外請求覲見,林豈檀對日摩舒不願攪入宜樊流言之說極為滿意,當下應允次日辰時前往品軒樓為日摩舒踐行。
使者離開後,林豈檀思量再三,終是不欲日摩舒察覺宮內是非,便讓吳奐聲去知會顧流螢、林澗之、林伊人、林音音,讓四人明日與他一同前往醉亙門觀擂。
不久,喆王林居曜的車駕終於在羽林軍的護送下姍姍來遲,林音音這才知道,父王昨日在宜樊城外遇刺之事。
林音音一直被林居曜寵溺,從未有過什麽擔待,這一回乍見喆王府的護衛一個個垂頭喪氣、傷痕累累,頓時察覺父王為了自己差點送掉性命,一時間心驚肉跳,哭了個天昏地暗。林居曜不忍愛女傷心,隻好將昨日遇襲的場麵描述得並無半點危險,這才讓林音音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
林伊人參拜林居曜時,本想問一問遇刺的細節,但見林音音鼻子哭得通紅,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隻好咽下了盤根問底的心思。
安頓好林居曜,景霈宮的下人們開始忙碌喆王的洗塵晚宴。戌時,宮燈陸續點燃,專事宴飲的偏殿內,林豈檀身著明黃色便服坐在尊位,顧流螢坐在林豈檀身旁,林澗之、林居曜、林伊人、林音音依次落座兩側,食如畫,酒如泉,古琴涔涔,裙裾飄揚,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聽說,你昨日受了些驚嚇?”林豈檀抿了一口酒,對林居曜道。
“是,”林居曜恭謹道,“臣弟一時不察中了暗算,還要勞煩皇兄百忙之中為臣弟擔憂,臣弟心中實在慚愧。”
“朕離開筱安時,專門差了人問你是否要一同隨行,你回話說,音音的事由朕定奪,怎麽突然又想著要來了?”
“臣弟”林居曜神色微黯,“臣弟前夜夢見音音的娘心中一時過不去”
“罷了。”林豈檀知林居曜又憶起了往日的夫妻情份,“你掛念音音的終身大事亦屬正常,既然來了,就在宜樊親眼看看未來女婿的奪魁之戰吧。”
“多謝皇兄。”林居曜起身施禮。
“今日隻有家人在此,不必太過拘禮了。”林豈檀道。
“是。”林居曜正要落座,一旁的林音音脆聲道,“皇伯伯,我想與父王坐在一起,還請皇伯伯恩準。”
林居曜神色一正,“音音,不可在皇上麵前造次。”
“都說了是家宴,”林豈檀擺了擺衣袖,對林音音道,“朕準了。”
“多謝皇伯伯!”林音音歡喜起身,提著裙裾坐到了林居曜身旁。
“多謝皇上。”林居曜顯然很是欣喜,趕緊讓婢女給林音音更換點心、果蔬,所挑、所選無一不是愛女喜好。林音音頓時眉開眼笑,偏殿內難得有了些闔家聚首的愉悅氣氛。
看著林居曜舐犢情深,林豈檀心中不由感慨想當年,他也曾渴望獲得父皇的矚目,但在父皇的眼中,似乎永遠隻有那個風雅淳正、鍾靈毓秀的身影。
林豈檀不如林以然,無論父皇、母後,還是一眾兄弟,仿佛都達成了這樣的認知。但林豈檀不服,林以然沒有手段,不會籠絡人心,行事不夠果決,性子太過柔和,根本不是帝王之才,他憑什麽擁有諄國的大好河山,憑什麽擁有世間最美的女子?
林豈檀隻不過比林以然晚出生一年,事實上,二人母親的身份地位不相上下,他所差的,僅僅是一年的時間罷了。
“父王,皇伯伯也見過蘇哥哥”林音音的嬉笑聲打斷了林豈檀的思緒。
“皇上已經頒旨,”林居曜看了一眼坐在斜對案的林伊人,“比武大會的魁首才是喆王府郡馬,那個蘇卓雲,不是僅憑你喜歡便能做郡馬的。”
林伊人垂首抿酒,仿佛對林音音和林居曜的對話充耳不聞。
“皇伯伯挺喜歡蘇哥哥的。”林音音不滿噘嘴。
“那他也得有本事奪魁才行,”林澗之道,“否則,父皇的聖旨豈不成了一道擺設?”
“太子說的是。”林居曜緩緩頷首。
“朕聽說,比武大會中有幾個厲害的人物?”林豈檀看向林澗之。
“是,”林澗之恭敬道,“兒臣方才得報,說是今日勝出的三人中,蘇卓雲的確在內,此外,還有夕泠宮的申允芃和倚嵐門的穀小扇。”說到最後一個名字時,林澗之有意無意瞥了一眼林伊人。
林伊人手中杯盞微微一滯穀小扇穀小扇穀小扇竟然在勝出的三人之列,而言緒已經出局?!
“夕泠宮?”
“穀姐姐?!”
林豈檀和林音音同時開口,前者劍眉緊蹙,後者愕然驚呼。林豈檀身旁,顧流螢看了看林伊人,美眸中掠過一抹深思之色。
“音音,”林居曜趕緊阻止,“在皇上麵前一驚一乍成何體統!”
“那個穀姐姐皇伯伯也見過的。”林音音小聲道。
林豈檀經此一擾,這才想起穀小扇便是那日擂台上見著的女娃兒,“怎麽?姓穀的小丫頭這般厲害,竟一輪輪闖過了這麽些關?”
“那是她運氣好,”林澗之道,“起初,她和白府的次子白季青一組,占了便宜闖過一關。後來,遇著的對手不是報恩,便是棄賽,要麽就是中毒無法比擂,結果稀裏糊塗贏了幾局。”
“昨日十四人中勝出七人,今日競逐又勝出三人,這一路上,她總不會一直憑運氣贏吧?”林豈檀詫異道。
“兒臣亦覺得此事稀罕。”林澗之道,“在昨日的比擂中,那丫頭與淩海幫的南宮冀對陣,聽說眼看要輸了,誰知南宮冀竟在她危機時出手相救,結果讓她有機可乘,所以那丫頭又贏了。”
“那今日呢?”林豈檀追問。
“今日,每個比擂之人都需與兩人比擂,輸兩輪者出局。不料那丫頭第一輪竟遇上了自個兒的師兄,她師兄似乎覺著即便贏了也不夠光彩,索性冠冕堂皇誇讚了一番王叔治理宜樊得當的話,結果打也未打便下了擂。”林澗之道。
“大庭廣眾的”林豈檀拿起一粒葡萄放入口中,“他都誇了喆王些什麽?”
“大抵是誇讚王叔樂善好施,德高望重,如雲中白鶴,玉潔鬆貞,朝堂中無人可出其右,如此光風霽月之人,聽聞其風采卻不得一見,引為憾事諸如此類。”林澗之道。
偏殿內,林音音聞言喜形於色,林居曜卻越來越不安。
“王弟真是聲名遠揚、有口皆碑啊。”林豈檀冷笑。
“臣弟很少過問宜樊事務,江湖人不過信口雌黃罷了。”林居曜惶恐道。
林豈檀又拿起一粒葡萄放入口中,細細咀嚼,沒有吱聲。偏殿內,彌漫起一陣令人窒息的沉寂。
“不知今日穀小扇比擂的第二局,又是如何贏的?”林伊人忽而道。
林澗之看了看林豈檀,林豈檀意興闌珊道,“說。”
“聽聞第二輪,那丫頭是與秋逸山莊的秋彥啟對陣,誰知秋彥啟的兵刃在比擂中莫名斷成了兩截,於是戰局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林澗之道。
“真是未想到,奪魁之人中竟然會有個女娃兒”林豈檀直搖頭。
“父皇不必擔心,依兒臣看,明日穀小扇絕不是蘇卓雲和申允芃的對手。”
“這麽說,蘇卓雲和申允芃中,總有一個會成為喆王府的郡馬?”林豈檀道。
“我隻要蘇哥哥。”林音音托著腮,不滿地癟了癟嘴。
“他二人的相貌、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音音找這樣的郡馬,似乎也不算太受委屈。”林澗之道。
“怎麽關於夕泠宮和刺客有關的事,太子從未有過耳聞嗎?”林豈檀冷道。
林澗之微微一愣。
“太子是希望夕泠宮的申允芃成為郡馬,還是希望與翯王府有些交情的蘇卓雲成為郡馬?”林豈檀繼續道。
林澗之終於察覺林豈檀對自己的怒火。
“父皇,”林澗之慌忙躬身,“宜樊城內是有些謠言,但父皇切不可聽信了此般蜚短流長,而對兒臣有所誤會。”
“誤會?”林豈檀怒道,“你在筱安太子府外養的女子便是夕泠宮門人,一個江湖門派,不是把人安插在太子身邊,就是設法安插在喆王府內,沒有任何企圖,要這麽些布局做什麽?”
“父皇!”林澗之急欲申辯,卻被林豈檀冷冷打斷,“朕絕不會讓申允芃奪魁,你身為太子,也需好自為之!”說罷,怒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