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公子多心了，此事本就是羽林軍職責所在。”林伊人道。

    咚！未待言緒開口，洞頂上又傳來一聲悶響。

    “裘致讓我們和他匯合。”林伊人神色凝重道。

    “退回去，下深潭？”言緒蹙眉。

    “具體情形不得而知，但他似乎很著急。”林伊人說著，返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時間緊迫，他們不僅破不了龍五設下的機括，還要撤回到先前之地，林伊人心急如焚，一時卻也無計可施。來時的路已經走過，故而林伊人和言緒返程途中倒沒有耽擱什麽工夫，隻一小會兒便回到了以苜尺令打開機括的地方。

    一股股溫**氣自前方石壁下氤氳湧出，帶著難以形容的神秘氣息，林伊人腳步不停，舉著火折子轉入了石壁右側一人寬的幽深洞道。

    洞道細窄而長，筆直傾斜而下，黑暗得令人窒息，仿佛永遠走不到頭。一路上，林伊人和言緒都未遇到任何傷人利器，但腳下七零八落的細銳弩箭和石壁兩側斑斑點點的血跡，讓林伊人的麵色變得愈來愈難看。

    走了大約二十餘米，林伊人和言緒終於站在了洞道的盡頭……借著火折子微弱的亮光，前方能夠看到一層薄薄的瑩光，那是平靜無波的潭水，潭水之上，盡是參差嵯峨的怪石。

    “裘致。”林伊人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焦慮。

    “王爺。”黑暗中驟然亮起一片皎潔清光，裘致全身濕透，拿著一顆金橘大小的夜明珠，從山岩後走了出來。

    林伊人這才看清，眼前是一個十餘丈寬、類似漏鬥形的地勢，自己和言緒大概位於漏鬥的中部，兩丈之外的潭水幽邃暗沉，深不見底。

    “你受傷了？”林伊人蹙眉看著裘致滲血的手臂。

    “無妨，”裘致豁然一笑，“隻是不小心被弩箭擦到了。”

    “哪兒來的夜明珠？”林伊人見裘致神色自若，心中略安。

    “屬下出來拿了兩盞油燈，原本正打算回去，突然想起早先王爺熄滅火折子後，屬下並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反而看到王爺身後石壁的方向透露出些微光亮，所以就試著走入了這洞道。進來之後，屬下發現那光亮來自潭底，便猜測水中可能有夜明珠，於是立刻潛了下去，沒想到在潭底屬下不僅找著了這顆夜明珠，還發現了一塊王爺和言公子所說的黑中帶紅的山岩。”裘致道。

    “黑中帶紅的山岩？”林伊人眸光微動，看向言緒。

    “那山岩上可有這樣的凹痕？”言緒立刻自懷中取出抻岡令，遞給裘致。

    裘致接過抻岡令，隻一瞬便道，“正是這般大小，紋路看上去也極為接近。”

    林伊人和言緒聞言頓時大喜。

    “洞內的機括竟然在洞外設置鑰孔，龍五鬼才實在令人咋舌！”言緒嘖歎一聲，朝裘致抱拳道，“裘總管，時間緊迫，水下方位不明，勞煩裘總管再下潭一次，將這令牌嵌入凹痕之中。”

    “言公子客氣了。”裘致接過抻岡令，“令牌嵌入之後，不知會發生何事，若是裘某有個萬一，還請言公子以護佑我家王爺平安為第一要務……”

    “裘致，”林伊人麵色一沉，打斷裘致，“翯王府多年來內憂外患，舉步維艱，沒有你，就沒有今日的本王，往後不許再說這樣的喪氣話，萱娘還在府裏等著你回去。”

    “王爺，”裘致眸中湧動著複雜的感情，“萱娘……是屬下負了她。”說罷，飛身掠入了深潭。

    啪！水花四濺，林伊人身形猛地一震。

    在裘致沒入水中的瞬間，林伊人看見了一個血流如注的背影，一支弩箭觸目驚心深深插在裘致的後心，仿佛隨時都會將置他與死地。

    “裘致！”林伊人麵色蒼白撲到潭水邊，指尖死死摳住山岩。

    那椎心泣血的痛，再一次鋪天蓋地席卷而至，裘致本不該來，這一切，都是為了他！自責和恐懼猶如洶湧的海水，將林伊人卷入無盡的黑暗和深淵，林伊人仿佛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裘致，你不能死。

    “有我在，他不會死。”身後傳來言緒清泠之語。

    “你能救他？”林伊人如遊魂般自語，似乎驀然想起什麽，轉身欣喜抓住言緒，“對，我倒忘了，言公子精通醫術，你能救他！”

    “王爺，”言緒靜靜看著眼前姿容絕世的男子，輕輕扯了扯被攥的衣襟，“可否將手放開？”

    林伊人心神一緩，尷尬鬆手，“本王失態，讓言公子見笑了。”

    言緒撣了撣衣襟，“王爺重情重義，極易受人所挾，與王爺結盟，偃月國著實隱憂不小。”

    這是言緒第二次提醒林伊人不可太過心軟，對彼方有利，便是於己方不利，言緒既然能夠發現林伊人的軟肋，其他人同樣能夠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言公子過慮了。”林伊人口中說著，再次走向潭水邊，顯然全部心思都在裘致身上。

    言緒無奈搖頭……林伊人一貫雲淡風輕，從容不迫，可對祁境、裘致等府中下人卻如此緊張，若非他屢次親眼所見，恐怕說出去都無法讓人信服。

    但是，劍有兩刃，這也正是言緒放心讓林伊人帶走穀小扇的原因，或許翯王府並非穀小扇最佳駐留之地，可放眼世間，能夠如言緒一般不顧一切要救穀小扇、能救穀小扇的人，除了林伊人，言緒再想不出第二個。

    隆隆……山岩的轟鳴聲由遠及近，腳下隨之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啪！啪！黑暗中，碎石窸窣，不斷墜入深潭之中。

    “救治裘致大概需要多少久？”林伊人緊緊盯著潭水。

    “至少半個時辰。”言緒道。

    至少半個時辰？林伊人指節發白，額上浮起一層細汗。

    近千羽林軍轉眼就到，山下偃月國和無涯居的人馬也最多隻能支撐一個時辰，他們沒有時間，骨仙草和裘致，似乎隻能二選一。

    嘩啦……裘致的身影終於從潭水中浮起，林伊人飛身掠出，將他帶至岸邊。

    “王爺，”裘致麵色慘白，急劇喘息，口中不斷湧出鮮血，“下麵的機括……開啟了……屬下聽到了。”說罷，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不要說話。”林伊人強忍心中酸澀，指尖連揮，封住裘致身上幾處大穴，掌心緩緩輸出一股精純真氣。

    言緒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將兩粒黑色丹藥放入了裘致口中。